梁左沉默片刻,道:“伏岭。”
伏岭古道之口,梁左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就是在这个岔路口上碰见了无家可归的铃儿,她一个人站在岔路的一侧,无比哀伤而无助!只一双目光中还透露着向往的神情,无比坚定而直着。
梁左回首望,一路颠簸,铃儿早已经疲惫的睡下,山路崎岖,马车震动的厉害。
“轰轰!”几声巨响,山路之上突然滚出几块大石,似飞石直冲向马车而来,梁左猛拉马缰,但为时已晚,马受惊吓直立而起,随即奔向路旁一片树林,梁左控不周全,“啪!”的一声,缰绳被勒断,马车失去了指引向着一旁峭壁撞去,梁左再不敢迟疑从马车上抱起刚刚惊醒的铃儿,一个飞纵而出,马车瞬时被滚下巨石砸的粉碎,梁左只落下一半,突闻几声利刃穿空破风之声,正来自身后,梁左回瞥,但见十几个黑衣精壮汉子已从山路之上围拢过来,人人手中自持兵器,梁左暗道一声:不好,竟是被这帮贼人埋伏了!梁左放下铃儿,指着前面一条僻静小路道:“铃儿,你先从这里上山,半山之侧有处山院,你躲藏进去等。”铃儿却拉着梁左衣服不放,摇头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走!”
梁左急喝道:“现在来不及了,我一个人引开他们,再去找你。快走!快!”梁左最后已经怒喝,铃儿拗不过,只得顺着小路向山上走去。
梁左迟疑片刻,突然奔至破碎的马车,从中找出了那个盛放着十三块木牌的大箱,夹在腋下,却只这片刻功夫,黑衣杀手却都已经包围了梁左,终是退无可退,梁左甩剑冲了上去!
故园中
颓败的气息弥散整间山院之中,梁左赶上来时正迎着院中的春花开的娇美,一朵朵鲜艳欲滴,而铃儿就藏在百花中,脖后一柄锋利的剑芒。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冷冷道:“梁左,伏岭早已经为你准备下天罗地网,你来此,如同直奔地狱!”
梁左笑而不语,怀中的箱子落地,溅起一大片尘土,梁左将手中剑也扔在地上,剑上已经沾满鲜血,只片刻,被梁左所甩开的众黑衣杀手也都冲进山院,将山院关闭,如同死地!
“哼!算你还识趣!老实受死,老子就给你留具全尸!”黑衣人高声喝道。
“你放了她,我任你摆布!”梁左望着铃儿,对黑衣人道。
“哈哈!你开什么玩笑。到此刻,你认为你还有什么资本与我在这里废话!你们今天都会死在此处!这里将是你们两人的死地!”黑衣人手中微动,青芒更加贴近铃儿脖颈,铃儿禁闭着双唇,坚定的望着梁左,似在说:死我并不怕,只要我们在一起!
梁左望着铃儿,突然仰天大笑,一脚踢飞身下的箱盖,露出那一十三块黑皮木牌,捡出一块微一用力,黑色木牌上的黑漆脱落,里面竟是个扁扁的木匣,梁左拨开木匣,里面氤氲着一层黑黑的土质,梁左冷声道:“这里面是从西域传来的黑火药,想你们已经听闻过。十三匣黑火药将可以瞬间将这山院夷为平地,我早已算准今日我有死无生,但有你们这许多人为我陪葬,我还是赚的!”
黑衣人目光紧张的望着梁左,恨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知道你们的目标是我,我可以成全你们。放她走,她与此事我关,然后我便会自结于你们面前,让你们好回去交代。否则,大家一起魂飞烟灭!”梁左取出火石,一字字道。
“好!我放她走!”黑衣人迟疑片刻,终是将铃儿推了出来,铃儿走向梁左。
梁左一把将铃儿护在身后,小声道:“铃儿,你赶快走!此间东南假山后有一扇小门可直通山下,你赶快走,不要再回头!我了结了他们再去找你!”
“好!我走!”铃儿说着,突然从梁左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眼中已满是泪水!梁左身体一紧,一丝鲜血慢慢从嘴角渗出,一滴一滴落地,一滴一滴再又落在梁左心头!
梁左苦笑,喃喃道:“铃儿,你终于还是下手了!终于还是下手了!”
铃儿没有抬头,她将脸藏在梁左背后,左手轻轻一抽,一把鲜亮匕首带着鲜红的血痕自梁左背心处拔出,铃儿应着:“是,我终于下了手!在这我曾经的家里,对杀害我一家人的凶残仇人报仇!”
梁左听着,看着满园春花落,轻轻道:“好美的花,为什么我一直未曾珍惜过呢?”
百花残
铃儿望着梁左,道:“你早就已经知道我要杀你?”
梁左点点头,面色开始惨白,道:“我一直就好奇为什么肖天会找到我,毕竟这三年中他于我没半点消息。只是后来我再肖天的身上找到了一封信,肖天并未来得及将它销毁,上面写了四个字‘南夕梁左’,虽然我不曾见过你写字,但那感觉却真真的是你。后来我回到家中,见你对我那般关心与不舍,我还心存了半点侥幸!于是,我想到伏岭一行。伏岭一路埋伏重重,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我终于明白了。你还是要害我的,而害我的理由,我想也就是三年前在这山院中我所犯下的罪行,想来梨白应该就是你的爹了吧!”
“没错,我爹就是三年前这山院的主人梨白,而我娘则是梨府中的一个丫鬟,我只是一个私生女。三年前,我在山院外听见了爹娘痛苦的呼救声,然后你就从山院中走了出来,满身的鲜血,混着那夜的雨水,如同一个地狱的魔王。那一晚,我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要让你得到应有的报应!”
梁左笑笑,目光转动,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感情,望着梨铃儿,喃喃道:“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当日为何要收留你。”
“为什么?”梨铃儿道。
“因为那****的目光里告诉我,你和我一般的可怜,可悲。生命中只有仇恨和报复,也因此而变的脆弱,苍白!”梁左哑声苦笑,道:“也许,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我先杀你爹娘,你后杀我。我们应该本无相欠了,你……走吧!”
“到此时,你还是要放我走?”梨铃儿目光破碎。
梁左没有望着梨铃儿,而是将目光缓缓落下,落在一十三块木牌之上,喃喃着说:“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罪孽。是我对这个世界所亏欠的,苟活了多年,终于今日可以偿还了。”
梨铃儿深深的望着梁左,似是要将他望见自己的心中,永远的烙下他的模样。梨铃儿突然伸手抢过梁左手中的火石,微撤一步,柔声道:“你错了!”
梁左没想到梨铃儿会突然抢他火石,情急之下喷出一口鲜血,道:“铃儿,你干什么?我经脉皆断,死期须臾,但仍可撑住片刻,你快些离开!然后让我点燃火药与这些贼人同归于尽!”
梨铃儿笑着望他,语声变的悠远,道:“你忘了吗?你对我的承诺,一辈子的承诺。你说过,永永远远不会再让我一个人,一个人留在这悲惨的世界上,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梨铃儿笑泪之中,决绝的将火石打燃!
火石划出一道明艳的轨迹,如同雨后彩虹,注定了之后的灿烂夺目!
而在灿烂夺目之后,一切终于灰飞烟灭!
春花化成了泥土,回归了大地母亲的怀抱。情人融合成为风,从此无向,再不分别!
当风吹过,隐约可以再听闻,风中呢喃:“永永远远,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