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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北疆狐国

苍狼,西北特有犬类,体如藏獒,利爪可碎石,獠牙可切金,长有双翅,可飞天。——钟哥的信息映入我的眼帘,我眼前一黑。这并不是我被信息挡住了视线,而是我眼前的几位大汉正牵着苍狼朝我们走过来。

看着它们如同幽灵一般犀利的双眼、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我的腿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来。虽然我连龙族都见过,可是那个我可以躲得远远的,这个是直接坐在它背上啊!

“西云萧,你折腾这么久,就为向人家借这么凶残的玩意啊?有没有搞错啊?打死我都不会上去啊!”我惊慌地往后缩着。

“如果你不怕被超能力联盟开除的话,随便你。”西云萧说着轻轻地抚摸着苍狼的头,但那些苍狼如狼似虎的眼神并没有因为他的抚摸变得柔和。

“你少拿这份烂工作吓唬我,大不了现在我就不干了。还有,你要苍狼不就是因为他们的翅膀可以飞吗?你不是有小堇吗?”

西云萧没再和我废话,他径直跳上苍狼的背。其他人也全都紧跟其后,他们对土的原体如此痴迷,根本没空理我。

我无奈,也只得闭上眼睛,在那个大汉的帮助下坐到了苍狼的背上。

直到苍狼载着我们行了近百里,来到了那片密林时,我才知道为什么西云萧没有选择小堇作为我们的交通工具。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密林。之所以说一望无际,并非它真的像海洋那样宽广辽阔,而是在视线范围以外迷雾弥漫,除了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和阵阵阴风的声音,可视范围不超过十米。

“怎么会有水声?”我很奇怪地东张西望,“难不成这周围还有一条河?”

“是有一条河,不过不算是在周围。”我顺着花千树的视线望向前方,这才看清那密林竟然是长在水中的。

“这是什么怪地方?这些树不会被淹死吗?”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身下的苍狼忽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其他几只苍狼也回应以仰天长啸。只见它们的眼神骤然变成了墨绿色,利爪和獠牙全都作出战斗姿势,一步一步朝密林走去。

“这是要干什么?过河吗?我们到底来这是闹哪样啊?”我在苍狼背上颤抖着,望向西云萧。

可是西云萧对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苍狼便在河边展开翅膀,带着他消失不见了。

“嘘,不要说话!”苍右和花千树也同时对我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霎时间,苍狼墨绿色的眼睛在迷雾之中一双一双地亮了起来,如同幽灵入海。虽然这情形很诡异,可是我实在不知道除了这迷雾之外,那里有什么值得这么紧张的东西。

我越来越感觉坐在苍狼的背上比坐在小堇身上舒服。这时一条满身长满细齿的青鱼跃到了我的面前。

对,是一条鱼。苍狼飞在十米高的空中,那只青鱼竟然一跃也到了这个高度。

不,不是一条,接二连三的青鱼不断地从河水中跃起。它们不过半尺长,细齿却明晃如刀。如果不是苍狼的利爪够锋利,在它们靠近时能直接将它们撕碎,恐怕我们已经葬身鱼腹了。

“西云萧,迟然,你们在哪儿啊?救命啊!”我被那接二连三的青鱼围攻得不知所措,放开嗓子朝他们喊,“苍右,花千树,你们在哪儿……”

“不要喊!”忽然从迷雾中靠近的西云萧手握短刀,极力示意我安静下来。

“我……我怕!”

我的确应该害怕,因为我的声音刚落下,那些青鱼就源源不断地跳上来。一阵阵阴风吹过来,我的头顶传来一阵压抑的厚重感。

“弯下腰!”西云萧提醒我的同时,极力靠了过来,将我按倒在苍狼的背上。

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头顶飞过一群白眼黑鸦。

后面我再也没有出过半点声音,只是在心里呐喊了无数次的救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心脏真心受不了!

白眼黑鸦似乎只对声音敏感,当所有人都屏息时,它们很快就消失在迷雾中。那些青鱼对它们似乎毫无吸引力,它们都懒得靠近。不过我不得不佩服那些青鱼的毅力,即使冲上来会被苍狼的利爪撕碎,却依旧前仆后继地往上冲。

知道苍狼完全可以对付它们,我也就没有再担心自己的安危。我只是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苍狼,我们的下场该有多惨。

“还有多远啊?我们不会一直这样飞吧?”过了不知多久,我终于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朝身边的西云萧小声说。此时迟然他们全都靠了过来,毕竟人多力量大,大家靠在一起还可以壮壮胆。

“别着急!”西云萧紧握短刀,没有半分松懈。他凝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那种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

难道还有什么更厉害的角色没出场?居然能让目空一切的西云萧这么紧张!

死寂般的沉默随着阵阵阴风灌进我的耳朵,随着青鱼不断被苍狼撕裂坠入河中,血腥味越来越浓。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的胃会直接被呕吐出来。

但我终究没能吐出来,因为座下的苍狼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上展翅飞去。如果不是我手快抓住了它的脖子,整个人将直接掉进那片血海之中喂鱼。然而还没等我抱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见一条摆尾的黑影在周围穿梭。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之所以知道它有尾巴,是因为它的尾巴上有黏黏的液体甩到我的脸上。一股黏稠的恶心感顿时让我忍了很久没吐的胃翻江倒海。

随着我哇的一声,昨天、前天以及大前天吃的好东西全贡献给了脚下的血海。

“什么东西?”吐完以后,我一边用胳膊抹着自己的脸,一边愤恨地心疼这几天胃里的食物。苍天作证,那吐的可相当于人民币啊!

“是蜥蛇。”西云萧的身影忽然从黑暗中俯冲过来,“弯下腰!”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立马照做,将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苍狼背脊上,果然看到那形如巨蛇的长有三个头的蜥蛇摆着如鲨翼的尾巴朝我们摆过来。

看着那带着黏稠液体的长尾,我只想仰天长吼一声:“妈妈呀,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要回家!”

“黑暗让人恐惧,恐惧赐人力量。我是大无双超能力联盟的成员,我会隐身。我看不到你的同时你也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我一边在心里默念咒语,一边缩在西云萧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这浓雾迷漫的四周。可惜,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我什么也看不到。

“姚小双?”一个焦急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我看到西云萧望着我坐的苍狼,眉头紧锁,忽然短刀紧握,像是准备迎敌。

我这才想起,刚刚我真的隐身了!

这混蛋是在担心我?说不上为什么,我想到感到嘴角一甜。我刚想向他招手,告诉他我没事,可下一秒我却转变了想法。

“救命!救命!西云萧……啊……救……我……”

“姚小双?你死了没有啊?”西云萧咬了咬牙,“你在哪儿?”

“啊!啊!”我的声音越加恐惧,带着受惊吓后的哭腔,连苍右和花千树也赶了过来,“姚小双人呢?不是出事了吧?”

我看到西云萧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苍狼的耳朵,然后就听到他座下的苍狼一声咆哮,朝那不知体积几何的蜥蛇飞去。

“师兄,你不要冲动啊!”迟然朝他追去,我也示意苍狼加速上行。

越往上空迷雾越淡,然后我彻底看清了那只蜥蛇。

那是一条蜥蛇没错,可它却足足有几十米长,长有三头六眼,眼睛呈碧绿色,尾巴如同鲨翼那样肥硬。此时的蜥蛇正凶神恶煞地张着血盆大口,朝它面前的西云萧吐着血红的信子,那信子足有一米长。

这时候我才发现它好像根本没有牙齿。

“它嘴里的血……”迟然疑惑地皱起眉头望着西云萧,“不会是姚小姐的吧?”

迟然的话让我背脊一凉,忽然有一种玩大的感觉。他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挂了吧?犹豫了片刻,我知道再不现身可能真要对不起大家了。可是我刚想现身,就见西云萧握着短刀,迎着那蜥蛇冲去。

他目光阴冷,浑身散发着一股极寒之气。

那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蜥蛇毫无畏惧地摆着长尾,在西云萧的苍狼快要接近它时,突然从嘴中吐出一团绿气来,那绿气比它的眼睛还要绿一些。西云萧及时躲了过去,可那绿气落到那直入苍穹的枝叶上,将那些枝叶全都腐蚀不见。

“绿气有毒,闪开!”迟然朝随后跟来的苍右和花千树说话,同时也拉着我座下的苍狼躲到一旁。但西云萧不但没有躲闪,反而迎着那喷云吐雾的蜥蛇冲了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在蜥蛇左边的嘴巴吐出绿色之前,一个侧身跃至蜥蛇的身后,骑在上面,手中的短刀同时利索地切开了它的皮肉。

鲜血从蜥蛇身上喷射出来的时候,就见它如挣脱了牢笼的困兽,仰天长啸,剧烈地摇摆着长尾,直向云霄飞去!

西云萧在被甩落到赶来的苍狼身上时,短刀再次插进蜥蛇漆黑如铁的腹部。

这一刀完全激怒了蜥蛇,它俯身冲下,口中绿气四射,长尾失控般地剧烈摇摆,如闪电惊雷。

我看到西云萧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眼中的怒火却如白莲一般,在绝望中怒放。

他就那样直面俯身冲下来的蜥蛇,短刀紧握在手,如巍然大山屹立不动,一时间天地为之沉默,四方为之仰望。

蜥蛇似乎也畏惧西云萧手中的短刀,没有再靠近它。它的体型终究太大了。它的长尾如惊雷般扫过来的时候,我只感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迟然,你对你师兄崇拜得有点盲目了啊!”我一边揉着剧烈疼痛的脑袋,一边对迟然嗤之以鼻。

但迟然却丢给我一句“爱信不信”,便走到阳台和西云萧一起晒太阳了。

花千树正在一旁擦拭她的长刀。苍右端着一碗热汤对我说:“姚小姐,你没事就好。快把这碗热汤喝了,补补身子!”

“谢谢。”我微笑着接过苍右手中的碗,视线不经意地落到西云萧的背影上时,心神有片刻的恍惚。

迟然有模有样地说,在那条蜥蛇将我们甩到岸边时,我也不知道从何处落了下来。西云萧看着昏迷不醒的我,最后迎敌而上,杀了那条蜥蛇,彻底救了我们。

西云萧只凭手中那把半尺短刀就杀了那条蜥蛇?我觉得我要是信了他,就是智商有问题。

不过我想到最后西云萧那不动如山的眼神,却又有些不敢确定。

他是为了救我?

夕阳的余晖落到他的背影上,他正用手抚摸着肩膀上的小堇。

据迟然说,我们现在已经在密林河的对岸。多亏蜥蛇那愤怒的一甩,虽然我们被甩到岸上后都头晕目眩,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最快的穿越密林河的办法。——就是凶残了点。

让人意外的是,凶残的密林河对面竟然山清水秀,那直入苍穹的迷雾好像只存在于密林河上,密林河的这边仿若另外一个世界。

竹楼筑在浅水河上,楼上住人,楼下过水。各家门前都开着水莲,一排连着一排,映在夕阳下的浅水中宛若一幅水墨画。此时我们就在其中一家民居的竹楼里。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里怎么可以这么漂亮……”我环视着四周,“这里就是天空之树吗?建在水上的房子,我喜欢!”

“这里只是我们暂时休息的地方……”苍右好心地对我说,“姚小姐,你没事了吧?蜥蛇没有伤到你吧?”

“呃……”他们之前以为我真的被蜥蛇抓去了,所以西云萧才不要命地冲上去?

“是啊是啊,根本没事!幸好……西云萧及时救了我……”我不好意思地看着西云萧的背影。

也许是感到背后有目光注视,西云萧忽然转过身。

夕阳将他的背影衬托得忽然高大了起来,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我,那从来没有过的目光看得我心如小鹿乱撞。

可是等他开口以后,我的小鹿直接在心里闷死了。他突然冷冷地说:“姚小双,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被蜥蛇捉走,对吧?”

“哦……这个……”

小船已经划行了将近半个小时,在晨曦的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一股清新之气沁人心脾。可我还是疑惑地看着前方那个目不转睛的“雕像先生”。

“西云萧,你有没有搞错啊?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土的原体应该在西北之崖那种尘土飞扬的地方。你居然说在这里?”

说完,我将头转向其他几位。可是他们全都一副“跟着西云萧走,吃喝全都有”的信任姿态,丝毫没有怀疑精神。

花千树像昨天一样一言不发,一直擦拭着她的长刀,好像很快就要和它分别一样。不过我发现她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样,她虚弱得有些不正常。我想到在密林河的迷雾中她可能会变成一具骷髅,就觉得格外后怕。

哦,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苍右坐在她的旁边。他虽然根本不会法力,看上去也比较文弱,但这几次战斗中却从未有过退缩的表现,而且时时冲到危险的最前面,勇气十分可嘉,真不愧是我姚小双看上的男神。他还是一个狐王,简直是高富帅的典范。我想到自己以后有可能成为狐夫人,心里还真有些小激动,就情不自禁地朝他身边靠了靠。

说起来昨天也多亏他的帮忙,西云萧才没有为难我。

面对西云萧冷冷的质问,我正不知所措,就见为我端来一碗热汤的苍右站到他的面前道:“你也看到了,姚小姐现在的身体这么虚弱,没有被蜥蛇捉去只是万幸。但她也受了严重的惊吓,你怎么还这样对她……”

苍右的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清冷,西云萧的眼眸一如既往地平静。

平静!是那种带着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带着一股看不见的杀气。

之后的一分钟里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冷冷相对,像……情敌。

我想到“情敌”那两个字的时候,简直美醉了——居然有两个男人为我姚小双争风吃醋!

可是为了不让局面再这么僵,我还是撒了一个谎——

“我一不小心从苍狼上滑落下来,挂在了一根树枝上……我确实没有被蜥蛇捉去……”我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

鉴于大家都很累,我们当天决定休息一天。其实我并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欣赏这水墨般的风光?这代价也太大了点吧!可早上被迟然喊醒的时候,才被告知土的原体就在附近。

“据资料记载,几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原,后来一场海啸让这里变成了深海,经过时间的沉淀,如今成了一片浅水滩,但土的原体却并没有动。”看着大家都不理我,迟然好心地对我解释。

“我不管了。早点找到原体,早点结束这次任务,我就可以回超能力联盟睡大觉去。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我对他轻哼一声,闭上眼睛装睡。

不过我眼睛的余光看到苍右倍显落寞,他之前眼中的坚定似乎在这一刻忽然消失了。

“那个……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声音也尽力放轻。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被猫爵士化为人形来到人间,就是寻找五行体以救狐族的,结果现在……

果然下一秒我便听到他说:“其他原体都丢了,不知道这块找到了能不能留住……父亲大人他们还在等着我带五行体回去。”

他的声音如破茧而飞的蝴蝶般轻盈,可那种浸入骨子里的悲伤还是很容易让人感受得到。那一瞬间我想到与他的第一次相见,他浑身透着紧张、急促与不安。

“就算其他原体没丢,你能不能带回去也是个问题啊!”我望着西云萧的背影,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西云萧听到五行体后就表现出极大的执著,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听花千树说五行体可以解除身上的骷髅毒。可是苍右都说五行体根本不是骷髅毒的解药,时至今日我并不知道西云萧为什么还这么执著。但我知道有他在,即使真的全都找回了五行体,苍右也不可能拿得到,更何况现在都丢了。

“不管怎么样,这是狐族的最后希望。父亲把这最后的希望给了我,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救他们。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可……那毕竟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族人。”苍右茫然地望着远方,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坚定。

可能感觉到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忽然转过头,看到我时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姚小姐,还是要谢谢你!”

“啊?谢我?谢我什么?”我不知所以地挠了挠头。

“说起来,你算是我的第二个……朋友。”苍右的声音又透出了那股落寞。

“第二个?不是吧?你不是狐王吗?你的兄弟姐妹啊臣属啊仆人啊什么的,不是应该一堆一堆的吗?”我惊讶地看着他。

但是听到这个,苍右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道:“其实在狐族没有发生这场浩劫之前,我在他们的眼里……是怪物。”

我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我没听错吧?你……是怪物?”

眼前这个长着星眉剑目,有着清秀脸庞和清冷眼神的大好青年,如果你把他和怪物联系到一起,那简直就是瞎了狗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如果我是第二个的话,那……谁是第一个啊?”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苍右的故事。

苍右似乎对我的积极表现感到意外和欣慰,他像对待一个朋友那样对着我微笑:“你当真想要听一听吗?”

伟大的狐族在这颗蔚蓝的星球上存在了多少年,已经没有任何明确记载了。有人说狐族早于人类好几千年,在龙族统治时期,他们就以不争的姿态苟活在别处。但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狐族在自己的世界里安享其乐。

苍槐不知道是多少代狐王,他有十个儿子和九个女儿。这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苍右是他最小的孩子。自这个孩子出生以来,整个狐族都处在一片不祥的阴影之中。

他不会法术。

这对一向以法术存活于世的狐族而言,简直是种耻辱。

苍槐的老友猫爵士占卜到这是一种凶兆,虽是如此,猫爵士还是对苍右疼爱有加。但全族的人都开始排斥苍右,整个狐族也只有猫爵士这个外人还和他亲近。自己的家人都将自己排斥在外,苍右对此倍感苦恼。

随着年龄的增长,苍右的玩伴仍然是那些彩蝶、飞鸟,虽然那彩蝶、飞鸟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在陪它们玩。好在苍右的性格安静柔软,他虽然心里渴望朋友,但并不病态地去追求。别人躲开他,他也只是对别人浅浅地笑笑,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其实要感谢那些人,如果他不是狐王之后,也许他得到的就不只是被忽略,他会被驱逐出狐族,甚至会被直接处死。

所以即使他被当成怪物,他也毫无怨言。

苍右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五十岁那年会遇到她。五十岁对于狐族来说,还只是未成年的少年。但毕竟他生活了五十年,对于自己被排斥的情况已经清清楚楚,所以在别人练习法术时,他就孤零零地躲到一旁去玩。遇到她的时候,他正在追一只蝴蝶。

那只蝴蝶就那样落到了她的肩上,像停在一处开满花朵的枝头上。她惊喜地随着那只蝴蝶的视线移动,然后抬头便看到了从远处奔过来的他。

在彼此看清对方的眼睛时,他们都忽然怔住了。

那是一双渴望的眼神。他们彼此都无比熟悉的眼神。

“这只蝴蝶叫阿飞。”他径直朝她走去,望着那只丝毫不再动弹的蝴蝶对她轻声开口,像和一个相识甚久的朋友聊天那样自然。

“哦,但是现在它叫阿困,你一定是追了它很久,它都累了。”她回答得也更加自然。

“五公里。”他淡淡地说,“我也累了。不过我不叫阿困,我叫苍右。你呢?”

“你姓苍?整个狐族只有狐王才是这个姓。”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在我眼里,这只是一个名字。”他朝她浅浅地微笑。

她也回应他以微笑。

她肩上的那只蝴蝶忽然又飞走了。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动,就那样安静地望着它匆匆飞去,像在仰望一片彩虹。

后来他经常在那片果林里遇到她。那片果林其实离他的家有近百里之遥,可他每天还是不辞辛苦地跑过去。有人看到他去那片果林,便和其他人一起朝他嬉笑。他知道那些同类为什么会笑。可是他不在乎。

她叫无双,和他一样,在没有遇到他之前,她也从来都是一个人。不过她并不像他一样是一个人自娱自乐地玩耍。她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最好吃的果子,各种各样的果子,也从来都只是果子。

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吃的也只是果子,虽然他平时的主食是肉。不过他发现果子的味道确实别有风味,所以渐渐地也喜欢上了果子的味道。他越来越会找到最好的果子,他每次都把最好的给她。可是她却不吃,总是留着带回去。

他从来不问她原因,只是陪她一起寻找更多美味的果子,累了就在草地上躺下晒晒太阳,或者去溪边喝些干净的溪水。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可袅袅云烟,草长莺飞,仿若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那里停驻。

直到有一天她问他:“你来这里没有人知道吗?”

“有。”他诚恳地回答。

其实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一直都知道那片果林是狐族的驱逐之地。

生活在那里的是被狐族驱逐出境的狐人族。狐人族是血统不纯的狐族,血统不纯历来被视为最大的叛变。所以狐人族历代都不被狐族承认和接纳。

他听猫爵士说,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其实狐人族已经遭到了灭顶之灾,族人已所剩无几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最后的狐人族,但从她总是会带些果子回去来看,她应该还有家人。

他希望她还有家人,即使是不被狐族接受的狐人族,也总好过只剩她一人在这世间独活。

“但他们也挡不住这满眼的风光,不是吗?”他朝她浅浅地微笑。

这一次她终于不再说话,嘴角的微笑和他一起扬起。

说完这些,我看到苍右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神渐渐地明亮起来,如同星辰一般。

“后来呢?”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后来……”苍右刚刚亮起来的眼睛在说出这两个字后,又失去了那点光彩,“听说她的家人都死了,有人说她也死了。但也有人说她离开了那片世代生存的果林,去了别的地方。”

他的声音落下的时候,我们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就是在那阵沉默中,我忽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想她吗?”

“我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不过……其实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那你还能认出她吗?”

“我不知道……”苍右的声音有些难过,“后来我因为身体越来越不好,连奔跑都已经很吃力,只能躲在家里,被猫爵士守护着。等我的身体恢复后再去那片果林,我却再也没有找到她的半点踪迹。而我回到狐族时,那里却是狼藉一片。”

苍右回到狐族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好像患了一种怪病,在一夜之间魂飞魄散,死得无声无息。他冲到父亲的房间,发现猫爵士正在用药物维系他的生命。看到他的到来,父亲像是看到希望之光一样,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将召唤之盒交给他。

“只有你能救整个狐族。”他对苍右说,“孩子,你是狐族唯一的希望……”

“只有你能救整个狐族。”这句话从他被猫爵士点化为人形来到人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嘘……不要说话了!”迟然的声音打断正沉浸在悲痛往事里的苍右和我,他朝我们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说,“我们到了。”

我站起身来,越过船头最前面的西云萧惊奇地看到,前方的不远处有一棵大树直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