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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死判官

晚夏的风吹在脸上还有些温热,浅水湾的白莲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散发的气息还是那样香。

我随手摘下一朵,因为用力过猛,荡得整只船摇摇晃晃,差点儿把靠在最边上的西云萧晃到水里。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半句怨言。

“姚小姐,你不吃点东西吗?回去的路还长……”迟然的声音第十次在我耳边响起。我连话都懒得回答他,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

“喂,我说姑娘,你这样不吃东西也不是办法,现在是需要补充体力的时候。”花千树看到迟然被我无情地拂回去十次,终于忍无可忍地朝我喊。

“不要和我说话,我心情不好!”为表示我的不好,我还把手中刚摘下的白莲揉得粉碎,扔到了河里。

“姚小姐,你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苍右也加入规劝我的队伍当中。

但这种全体来劝我的行为严重触及了西云萧的底线,他终于打断苍右的话,愤怒地跳了起来:“姚小双,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对,我就是要闹!”我见目的达成,终于叉起了我的小蛮腰,准备朝他十连发,“土的原体找到了你高兴了?其他原体都已经丢了,还要毁了一个那么帅的美男,你心里很爽是吧?说啊,你是不是很开心?”

对,忍了这么久,我就是想激怒西云萧,就是他亲手毁掉了颜奂!

其实我也说不上为什么那么生气,我只是觉得那么俊美的男人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挂了,真是“世界十大可惜事件之最”,尤其是在我这种贪色的女生面前,这种行为简直不可原谅。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两天,可是想到颜奂化为碎片的样子,我还是倍感惋惜。

那天西云萧刚拿到土的原体时,我们忽然就被四面八方的羽人包围了。看到颜奂的尸体,他们异常地愤怒,千万只羽箭霎时便朝我们射了过来。如果不是小堇骤然变成坐骑,而西云萧又迅速将我们全都打到小堇的背上,可能我们就永远留在了天空之树和颜奂做伴了。

小堇因为双眼的原因体力不足,只能眼看着那些羽人灵活地穿梭在树枝间,朝我们继续射来羽箭。大家也因为力气耗尽,没办法抓住那些要命的利器。小堇最后也气馁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天空之树的外围飞去。我们就要绝望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羽人似乎不能离开天空之树,在我们逃出他们的射程以后,他们就只能咒骂着,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了。

那真算是劫后余生。

我们回到了之前收留我们的农家,休息了两天才恢复过来。但是一想到颜奂就那样没了,我就觉得可惜,所以回去的路上我都摆着一张臭脸。

但大家对我这张臭脸还算理解,毕竟他们亲眼看到了颜奂的死法是何等地残忍。只有西云萧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毫无愧疚感,还喂了小堇好几块鲜肉,像是奖励它这种功臣一般。

“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生气了!何况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土的原体吗?如今顺利地找到了,也算是命运之神眷顾。”苍右又过来细声安慰我,“我们马上又要面对新的险境,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苍右说完,望向不远处的密林河。

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迷雾弥漫的密林河险境丛生,还有那条飞天的蜥蛇在等着我们呢。

“阿婆不是给了我们过河的办法吗?”收留我们住下的阿婆已过百岁,却精神抖擞。在我们离开时,我亲眼看到她交给西云萧一根竹烟,嘱咐他点上放在船头,就可以安然无事地渡过密林河。

我转眼看去,此时那根竹烟就放在西云萧的身后。

“你也亲自经历了密林河,你真的相信这么一根小小的竹烟就可以挡住那些噬血的青鱼和蜥蛇?”离密林河越近,苍右越发不安。

“这个……”我也确实怀疑。但是苍狼已经在我们渡过密林河之后返回了西北之崖,是死是活我们也只能赌一赌了。

但是看着苍右的脸,我却忽然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不对啊!土的原体现在被西云萧抢去了,你不着急?这可是拯救狐族的唯一希望了。”

被我一提醒,苍右的脸色果然忽然难看多了:“我们一早就约定过,谁先找到便算谁的。这是他的本事……我总要讲诚信。”

“诚信个屁啊!整个狐族都在等着你去拯救,你就这样让他拿走啊?”我严厉地打断苍右。

“可是五行体现在已经丢了三块,目前只有这么一块,就算我有能力抢过来,也根本无济于事。”说到这里,苍右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眼神是那么无助。

他是我的男神,我怎么能让他这么失落呢?所以我立马朝正在吃烤肉的西云萧冲了过去。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向他索要土的原体,就见迷雾已经蔓延了过来。

我们到了密林河的边界。

有了来时的经验,不用他们说,我主动安静了下来。

西云萧点起了阿婆送给他的竹烟,然后插在了船头。竹烟冒起的是青烟,和白色的迷雾完全不同。那些迷雾像是惧怕青烟一样,在青烟燃起来的范围内瞬间消失,让出一条道来。

影响视线的迷雾解决了,该担心的便是让人惧怕的攻击物。

所有人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花千树握着长刀走到西云萧站着的船头,一起直面最前方的危险;迟然和苍右分把两边;我守后方。

可是小船一路划过去,那些嗜血的青色短鱼却没有出现,最担心的蜥蛇也没有半点身影。事实上直到我们安稳地过了密林河,除了划船的水声,几乎没有一丝声音响起。

我们全都跳上岸,还不可思议地回头望了望。我站在西云萧身边惊讶地看着他:“就这样……平安地过来了?这竹烟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竟然这么厉害?”

西云萧没有回答我,他只是嘴角带笑,答非所问地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

看着西云萧的眼神,我立马警惕了起来:“西云萧,你不要告诉我土的原体也丢了?”

“你终于聪明了一次。”他的笑在嘴边漾开。

我忽然想起,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虽然笑得让我心惊胆战。

花千树吐血之前几乎毫无征兆,所有人都被她的样子吓到了,那口鲜血几乎喷洒到了每个人身上。

“你怎么了?”我惊骇地看向花千树。这时候我才发现,从天空之树下来以后,她的脸色就一直苍白憔悴,双眼无神,长刀很多时候是作为拐杖被她拿在手里的。这些迹象表明她的生命危在旦夕,但因为当时处境太过危险,所以根本没时间去询问她。

花千树似乎并没打算和我们深交,即使现在询问她,她也只会是冷漠的回应。

“我要先离开了。”这是她擦干嘴角的鲜血后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你要去哪里啊?”迟然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

“土的原体又丢了!”迟然为难地看着西云萧对她说,很明显,迟然和我关心的重点并不一样。

“还什么原体不原体的!她都要挂了,你们还在担心那些东西,究竟有没有一点人性啊?”我直接走上前去扶住了花千树,“走,我扶着你,我们现在最好去找夜猫小姐……”

“不,你们不要跟过来!”花千树一把推开我,她的脸色越发地难看,挣开我后径直走向她的座驾,还不忘强调了一遍,“谁都不要跟来……我需要一个人调整一下!”

“你自己怎么调整啊?你需要医生啊!”可是花千树却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她已经蹒跚着走到了座驾旁边。

见此情景,我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西云萧,我的眼神表达得很清楚: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她这样一个人离开肯定会死的啊。

可是我发现西云萧和苍右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带着一种心有灵犀的暧昧感,让我整个人都怔住了。

什么情况?他们俩偷偷地……有情况了?

发现此举,我给了迟然一个同情的眼神。苍右哥哥是帅那么一点,西云萧寻他做新欢也是情有可原……等等,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啊!

“喂,西云萧,你就这么轻易地让她一个人离开啊?怎么说也是一起战斗了这么久的小伙伴,她现在的状态会没命的啊!”我声嘶力竭地朝西云萧呐喊。

西云萧却像还在回味刚刚和苍右的对视,他只是淡淡地朝花千树说了一句:“那你一路小心!”

花千树离开得有点意外和突然,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西云萧这种态度却让我感到意外。友谊呢?

我担心地看向花千树。跑车已经启动,尾气如一团狼烟喷出,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难过,一路上我们的注意力全在原体上,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彼此。虽然我们原本都不认识,还刀戈相见过,但毕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劫难,突然有一个队友危在旦夕,还着实让人不太好受。

但似乎有这种感觉的只有我一个人。花千树的跑车消失后,西云萧只是平静地说:“我们也出发吧!”

对于西云萧的这个反应,我再次大跌眼镜:他不管队友的死活就算了,可是千辛万苦找到的土的原体刚刚不是也丢了吗?

“有没有搞错啊西云萧?你是脑袋被驴踢了吗?就算你不管花千树的死活,可土的原体刚丢了。难道你忘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有丢,那是你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可听到西云萧的回答,我整个人都傻了。

“丢都丢了,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我没听错吧?这是为了原体上刀山下火海无所畏惧的西云萧说的话?

“夜猫小姐,一杯香芋奶茶,再来一份摩丝蛋糕,多放巧克力,谢谢!”推开奶茶店的门,我便对夜猫小姐高声欢呼。

“这么开心!看来找土的原体很顺利?”夜猫小姐将我点的东西端过来的时候,还分别给了已经落座的三位男士每人一份奶茶,西云萧的那份是毫无意外的超大杯。

“还行还行啊!找是找到了……再来一块奶油的好吗?”我一边将蛋糕整个塞进嘴巴里,一边无情地再要了一块。没办法,两天没吃东西,我确实饿了。

但夜猫小姐却没有刚刚看到我们时那么积极了,也许她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是开心的,其他三人的眉宇则拧成了一团,特别是苍右,眉头简直可以拿去砸核桃。

夜猫小姐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我,但是我只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香芋奶茶。

对,回来的路上我想通了:既然你们都这么冷漠,原体丢了也无所谓,我一个能力弱到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菜鸟跟着操什么心?反正我只是超能力联盟派来打酱油的,如果此次行程就此结束,那我就可以收工回家睡觉觉。

没有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夜猫小姐又看向西云萧。西云萧喝了一口奶茶,却拿起一旁桌子上的小鱼喂肩膀上的小堇,也没有任何的语言。

“这个没情商的家伙,对待喜欢他的人竟然这么冷漠!”我在心里说道。

“土的原体是找到了,不过……”最终还是苍右缓缓地开了口,“又丢了。”

“也丢了?”夜猫小姐终于不再镇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千辛万苦找到的原体全都丢了,这绝对不是偶然。究竟是什么人一直在暗中与我们作对,坐收渔翁之利?

没有人知道。西云萧喝完了那杯奶茶,突然站起了身。他朝苍右再次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人一起放下杯子,朝门外走去。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喂,你们去哪儿啊?这是队伍要解散的节奏吗?那我就回超能力联盟复命啦!”

“当然没有。”西云萧头也不回地说,“我们有事,明天在这里会合。”

说完,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我怔怔地愣在原地,对西云萧和苍右组合一时还无法适应。特别是迟然居然也留在了这里,这抛弃得也太不顾情面了吧?

我吃惊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迟然,十分同情地对他说:“那个……你没事吧?”

迟然耸了耸肩:“没事啊。为什么会有事?”

当事人都这么淡定,我还担什么心?我对正朝西云萧的背影深情凝望的夜猫小姐又喊了一声:“麻烦再来一块摩丝蛋糕好吗?”

血滴在盛开的白玫瑰上,浸红了花朵,被压在身下的白玫瑰全都成了赤红色。这原本是她最爱的花,可现在她却无暇将它们从身下移开。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连移动一下都会耗尽所有的力气。窗户被紧紧地封闭起来,即使是大白天,也透不进一丝的光亮,偌大的房间幽暗得如同地狱。

地狱是人类最为惧怕的地方,但那里却是唯一能让她感到亲切的地方。

她极力地抬头,伸手去打开身后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白色的瓶子,瓶子里只剩下最后一颗药丸。她倒在手心里,在黑暗中幽幽地注视着它好一会儿,才放进嘴里。

这是最后一颗了,唯一的一颗。

那个人的声音像是来自北极的极冰一般冰冷,骤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这里总共有五颗药丸,如果你吃完的时候,我还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你就自生自灭吧。”

她闭上眼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起来以后,她最先做的不是清洗浑身是血的自己,而是查看床头那个有着木鱼造型的时钟。

红色信号灯没有亮,她不禁又松了一口气。留在冥界的小婉没有发来阎王曾经找过她的信号,这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

这是她离开冥界的第一个月零一天。

她从没想到会在人界待这么久,久到她几乎都开始绝望。一个月前,像每年的四月二号一样,她从冥界偷偷来到人间,去那片绿油油的油菜地,不为欣赏美景,只为怀念故人。她知道那位故人每年四月二号也会在那片油菜地旁的酒馆里独酌。她曾经想再次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坐下,可是她到底没有。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女人都是一个渴望爱的弱者。不管这个女人是一个人界普通的上班族,还是仙界至高无上的神仙,抑或是冥界的生死判官。在爱情面前,每个女人都只是一只温驯的小母马,渴望着一个男人的爱抚。

她也不例外,虽然她从来都以彪悍和御姐著称,还是掌管万物生死的冥界叛官,生死册在手,可左右世间一切。可是那年的四月二号在人界那片油菜地遇到他的时候,她还是毫无意外地沦陷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年的怀念之旅会给她带来血光之灾,这是毁灭性的灾难。她不禁在想,是不是这样的任性行为终究是错误的,所以现在是上天在惩罚她。

但不管怎样,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为了冥界的正常,为了世间万物的生死,她知道自己只有放手一搏。

可是一个月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拼尽全力得到的竟然是自己奄奄一息的躯体。

她不禁沮丧起来,时间已经所剩无多,此时的她则陷入了无尽的绝望。自己牺牲了没关系,可那丢失的东西却至关重要,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咬紧牙关,又抽出了自己的长刀。

“凌魂是它的名字,”当初他把这把刀送给她的时候这样对她说,“它即使碎了,也绝对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和你的性格很配。”

她轻轻地用棉布擦拭着它,紧紧地注视着刀锋——被鬼鸱鱼撕咬的裂口已经慢慢复原,它依旧那么锋利。

收刀入鞘的时候,她的气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那个人说得对,这五颗药丸是她用来救命的,而这药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她借着微弱的光看镜子中的自己,长发被扎成了马尾,黑色的皮衣虽然如刀光一般锃亮,但越隐越深的眼睛却无不在警示着自己真正的虚弱。

她知道这药是用来救命的,也是要命的。她已经时日无多,但在死之前,她必须拿到丢失的东西,否则一旦被恶人所用,世间将会发生不可估量的浩劫。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会隐蔽,让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你的藏身之所!”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门被推开,明亮的阳光透进来,她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西云萧?苍右?”她站起身来,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你们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恐怕你最清楚了。”西云萧径自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她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花千树小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了。”苍右站在门口,带着恳求的口气对她说,“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找五行体的原因了。整个狐族都在指望着我去拯救,所以还请你不要为难我……”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把长刀紧握在手。

“如果你现在把原体统统交出来,我也许可以告诉你我们在说什么。”西云萧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

“呵,你的意思是……我偷了那些丢失的原体?”她不禁嗤笑了一声。

对于她的嗤笑,西云萧和苍右并不以为然,苍右的眼神甚至更加悲痛起来。

“花千树小姐,你从一开始追杀我就是为了召唤之盒。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召唤之盒的作用是寻找五行体。从寻找五行体开始,你就留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得到五体行。但如果你是为了解骷髅毒,我敢肯定你大材小用了。现在我只恳求你把原体还回来,为了整个狐族千万苍生,就算是我求你了……”

苍右说着,眼泪已经湿了眼眶。

“你说什么也没用,原体根本不在我这儿!”花千树坚决地回应。

“既然你执意这样,我只好用别的办法让你交出原体了。”西云萧说着,短刀已握在手。

“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毫无畏惧地举起了长刀。

猎人联盟的首席猎人从来都不是等闲之辈,即使在冥界,首席猎人也是重点研究对象。她知道人间的猎人联盟不好惹,更不要提首席猎人了。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会与一个首席猎人拔刀相向。

和西云萧一起走过的那些旅程中,她已经亲眼看到他面对敌人时的冷静和狠毒。只是她怎么也没想过,他的速度那样快,她每次出刀不是被他挡下,而是长刀还没攻击到他的时候,他已速度惊人地用短刀攻过来,自己只能迫不得已化攻为守。这让她很被动,几招下来已经明显感到无力招架。

不知道是她身体虚弱的原因,还是她和他的实力相差太远,经过不到五分钟的交手,西云萧的短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长刀则被他拂到一旁的地上,像是被遗弃的军士。

对于这个结果,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冥界第一高手,令地下所有冥物闻风丧胆的冷艳女王不到五分钟竟然落败了。可她脖子上冰冷的金属感却提醒着她,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她看到他脸上的刀疤因为愤怒而倍显狰狞。

“我再问你一次,原体在哪儿?”他的声音冰冷如刀,越发低沉,“或者说,是谁派你来偷原体的?”

听后西云萧第二个问题,她的眼中惊现一丝恍然,但却很快恢复了正常,非常坚决地回应他三个字:“不知道。”

“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着西云萧的话音落下,他手上的短刀已经在她的脖子上越咬越深,眼看鲜血如长蛇般爬到了刀刃上。

这时一声凌厉的声音响起:“不准伤害她!”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西云萧被震到了两米之外。

花千树皱着眉头抬起头去,西云萧和苍右也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他们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星寂。

花千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和他真正重逢的那天会是什么样子:是在那片初遇的油菜花中相视一笑,如同从未分开过?还是鼓足勇气恳求他不要离开,二人泪流满面地抱头痛哭却一如既往地分别?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些都只是幻想而已。虽然她清楚地知道那只是幻想,但身为一个女人,那却是她最后的奢求。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重逢是在她最不堪的时候。

那天在酒店见到他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对视,他便逃之夭夭。她还以为这辈子他都不愿意再见到她。对于此刻他的突然出现,最惊讶的不是感到莫名其妙的西云萧和苍右,而是她自己。

“你?”因为惯性摔倒在他怀中的那刻,她暗灰色的眼睛里有惊有喜。

“是我。”他肯定地对她说道,眉笔轻挑,如初遇般美好。

“你还是那么漂亮。”他勾起嘴角,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语气中带着那么一点不正经。

“你还是见到美色就走不动?”她心头一暖,说完四目相对,如同刚刚结束一场圆舞。

一切还是那么熟悉,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激情澎湃。一切如昨,在他们眼里,好像彼此根本就没有分开过。

她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所以就算心中有再多的疑问,她也不打算破坏它。

西云萧和苍右面面相觑,谁也没搞清楚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你的眼神越来越暗了,暗中带红,你中的不只是骷髅毒。”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柔软的床上,深情地凝望着她。

“我知道。我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能再见到你,已经够了。”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生怕他再次一去不返。

“嘘!”他将食指轻压在她的唇边,“我不准你说这样的傻话。谁准许这么漂亮的女人离开这个世界,我就和他玩命。”

“呵呵……”她笑的时候眼角忽然湿润了,说不上是喜悦还是酸楚,“我常常觉得自己老了,只有老人才喜欢怀念从前。”

“美人,在我眼里你明明年轻得和这个世界一样美丽。”

“你这句话是个病句。”她嘴角浅笑,虽然在挑刺,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你看,老人绝对听不出来我是拐着弯夸你漂亮。”他朝她挑眉,“躺平。”他将她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双手拿下,置于她的身体两侧。

“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疲惫。

“我要你永远都这么年轻漂亮。”

“不,不要!”她忽然惊慌起来,“我中的毒你解不开!”

“别怕!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他将她挣开的手再次放于身体两侧,还对她抛了一个调戏的媚眼,“星宿术师可比会解毒的医生厉害多了。”

“真的?”她半信半疑地看向他,“你不会有事?”

“你觉得我现在像有事的样子?”他自信地朝她微笑,“好了,闭上眼!只消一会儿,等你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你会发现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帅……”

她终于不再说话,嘴角带着安心的微笑,缓缓地闭上了眼——有他在,她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可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颗刚刚安下的心却瞬间揪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她捧着刚刚还对她挤眉弄眼的人,眼泪如波涛般汹涌。

在她睁开眼的那刻,她明显感到身体如脱胎换骨一般强健有力,血液滚热,眼睛透亮,如凤凰涅槃般获得了重生。

但眼前的人却身体佝偻,一头白发,皱纹横生,面容枯槁,像一个百岁老人,垂垂老也。

“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我知道我现在一定不帅了!”他的语气中依旧带着一点不正经,“可是我敢保证,你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老了,你将永远貌美如花。”

“不,我不要这样……”她紧紧地拥抱着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害怕。然后她便感到自己背上也忽然多了一双手,那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她。

“树树,我好想你啊……”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苍老,像是从身体里发出来的一样。

“我也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她将头整个儿埋在他的胸前,“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面对这个问题,他忽然就沉默了。

像是一定要知道答案一样,她再次倔强地问:“为什么?告诉我!你明明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还说我是上天赐给你的最好礼物,可你后来为什么却决绝地离开了我?”

“你一定听说过关于星宿术师的传说吧?”他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像自言自语起来,“都说星宿术师可用法术根据星引的特别提示为世间万物任何死去的生命赋予它们新生。其实,哪有这样厉害的人啊。星宿术师之所以可以救人,不过是给那些还有生命迹象的生物,吃下一颗星宿丸。星宿丸是以上古秘术炼制的三生叶配以星宿术师自身身上的益气所炼成,有救人的功效,但也只是对有生命迹象的生物有着这个可能。对于那些根本没有生命气息的人傀我是无能为力的。只是每制成一颗星宿丸,都会消耗星宿术师的身体几分。所以越是高超的星宿术师其实离死亡越近,他们随时都会死去……”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你同生共死?”她倔强地抬起头和他对视。

他的嘴角忽然一弯,笑道:“不重要了!你还这么美好地活着,对我来说就够了!”

“你这是自私!这些对我远远不够,我不要你死!”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我不管,我不要你死!你要好好地活着,我要你陪我活着!就算到时候你死了,我也会陪你一起死!你不应该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世上!不该这样……”

他却没有动,嘴角只是挂着微笑,就像在看这世间一处最美的风景,对于她的声讨没有丝毫的介意。在她绝望的悲泣中,他忽然伸出如树枝一般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开口柔声对她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遇到的最漂亮的姑娘?”

在他的声音落下去的那刻,她终于停止了哭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