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治水史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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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珠江卷(6)

绥江是北江下游的一级支流,发源于连山县擒鸦岭,穿过怀集、广宁、四会等县,在四会马房入北江,干流长226公里,集水面积7184公里。绥江属山区性河流,山地约占流域面积的70%,仅北部怀集梁村盆地约有10万亩较平整的大片耕地和四会县城以下属平原地区,而前者是历史上的干旱地区。绥江流域在四会水文站下约4公里处有青岐涌与西江连通,故兼受西、北江洪水泛滥威胁。一般情况下绥江洪水65%注入北江,35%经青岐涌注入西江,而当绥江洪水较少、西江洪水较大时,则西江洪水经青岐涌倒灌入绥江。绥江流域年径流量为79.2亿立方米,洪水期最大流量为2280立方米/秒。

北江主流出飞来峡以后,其左岸有大燕水在清远境内分流出口后又再汇入北江干流。在三水县境的芦苞及西南两涌,均先后从芦苞镇和西南镇分流经三水境会花县的九曲河,及南海区境进入广州市郊区入珠江出海。两涌均为古代北江通航广州的主要航道。宋代诗人杨万里曾赋诗形容东海口【即现在芦苞水闸】水急流:“北江西水两相逢,胥江波涛特地雄。急流欲上人声闹,近岸还移牵路穷。”后因河道逐渐淤浅、阻塞而停航。两涌的河流特性分述如下:

芦苞涌位于三水区芦苞镇下游,河长33.4公里,向东流至长岐管理区的鱿鱼岗分汊,一汊流向原花县九曲河出赤坭白坭流去,另一汊流经三水区范湖、乐平及南海区官窑等镇流至老鸦岗汇合流溪河流向广州市北郊出珠江。芦苞涌在南汉时期是北江一大汊道,斜出广州入海,路途短,比降大,是当时至广州市的主要航道。到了明代,由于白坭河上游逐步淤浅,北水倾流下向西江流去,使芦苞涌枯水干涸,北江主航道向下移至西南涌。

西南涌位于三水区西南镇东南方,河长46.4公里,向东流经南海区官窑、里水、和顺等镇至老鸦岗与芦苞涌和流溪河汇合后,向广州市西、北郊流出珠江。由于北江下游各汊道日渐淤浅,西南涌亦冬枯水涸,不能航行。到明朝时往广州市的主航道已移至佛山。

三、水落石出现沙洲

北江流域地处亚热带,雨量多,强度大,多集中在汛期的4月至9月。北江高水位以上的洪水,约有90%以上是冷暖空气交会所造成。影响系统以高空槽,锋面切变,低温、低空急流为主。

北江全流域水量丰富,年平均径流总量达482亿立方米,年平均流量1430立方米/秒,主要径流是由雨量补给,河流的主要特点是:上、中游山区河段源流短,支流扇形分布,河床坡降陡,从思贤滘以上干流总长468公里,平均坡降0.26‰,中上游河段洪水涨速较快。三水的群众有此一说:“南雄洒湿石,清远涨三尺,三水无地笛【走】。”这句顺口溜非常形象地阐明了北江的河流特点。

下游通过飞来峡进入平原地区后,河床宽度扩大【汛期中水位以上河宽达千余米,低水期一般为300米至400米】,沙洲遍布比降平缓流速锐减,特别是干流在三水河口通过思贤滘与西江连通后,西、北两江的流量互相调节,水位亦随着互相消长,再加上受珠江下游潮汐顶托等因素的影响,使沿江各站水位过程线出现较大的差异。

北江从飞来峡口以下河段的径流主要从上游干流补给外,其下游有绥江、漫水河两支流补给。在三水河口的思贤滘为西、北两江径流互相补给的主要河道,据省水文总站资料,每年约有10个月时间是北江径流向西江流出,平均过滘水量为170.2亿立方米,另外两个月【7、8月】是西江流量进入北江时期,平均过水量77亿立方米,平衡结果每年从北江流入西江的水量为93.7亿立方米。

北江河段径流含沙量在汛期最大值为6.28公斤/立方米【石角站1982年5月实测】,年平均径流含沙量0.139公斤/立方米,从上游干流输来泥沙总量多年平均为574.1万吨。另外,由于思贤滘供西、北两江的径流互相补给的结果,尽管每年由北江流进西江的过水量比西江大【超过93.7亿立方米】,但在西江的径流含沙量比北江大【西江年平均径流含沙量0.212公斤/立方米】,故实际每年由西江反输入北江下游的泥沙量191.9万吨。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就像人间的商贸往来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通有无。

由于河段的造床运动,致淤积成广漠河坦,河洲连年增殖,造成河洲密布。于是,温驯时期的北江便常常呈现出“移舟泊烟渚”的情形。只不过这泊舟的不是往来的“愁客”,而是水上人家,他们惯看了“江清月近人”,惯看了“几度夕阳红”。

南国春来早。发源于岭南的北江流域,因为春天降雨量充沛,“清明时节雨纷纷”,汛期较早,每年从4月开始就常有洪水出现。而此时的中原大地,通常是干旱天气,焦头烂额的农人们恨不得将每一朵路过的云朵扯住拧下水来。历经了无数疼痛的水,历经了无数沧桑的水,在生命与时光的河流里,盛开着每一朵幸福的浪花,带给人绵绵不绝的期望。

一、洪水猛于虎

北江的洪峰相继而至,与本区地形和降雨情况有关,亦与西江洪水的持续时间有密切联系,这真应了那句刘三姐的唱词,“大河涨水小河满”。只可惜,生命之水来得太多太猛,常常倒戕害了以之为生的生命。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溺爱的母亲,用过多的爱捧杀了自己的孩子。

北江上游洪水,每受盲仔、香炉、大庙及飞来峡谷约束,据历年来统计,最大涨幅的空间不在上、下游,而在中游之间。英德及连江口附近涨幅在20米以上,上游曲江为10米左右,而下游从飞来峡口以下仅为8米,均较中游小,这就像一个大肚皮的男人,看起来强壮,看起来包容万物,实则体态臃肿虚弱无比,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受不了。

北江流域中、下游两岸原为历史洪泛区,从宋代开始便有筑堤防洪的史籍记载,早于元朝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北江大水将三水县的榕塞西围冲缺的记录。明朝以后,洪涝出现频繁,根据清代珠江洪涝档案资料记述,从清代【1715年】至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的234年中,就发生过较大洪水51次,平均约4年多就发生1次。这也就是说,每隔大约4年,在北江边繁衍生息的人们都要经受一次洪水的考验。难怪前人会将洪水与猛兽并列为世上大害,犹如卧于猛虎身侧,谁个不担忧饿虎伤人啊?

二、伤痛乙卯年

历史翻到公元1915年这一页时,北江在咆哮。这一年,注定要成为逐水而居的人们的伤心年,从此被牢牢地记在史册中,刻在基因里。

1915年6、7月,两广地区发生流域性罕见特大洪水,西江二百年一遇洪水与北江百年一遇洪水遭遇,两股浩浩荡荡的洪水像两条巨大无比的恶龙,扭缠在一起,冲撞着,翻腾着,白浪滔天。其时,梧州站洪峰流量达54500立方米/秒,横石站洪峰流量达21000立方米/秒,均为历史最高纪录。又适逢大潮期,使珠江三角洲遭受空前严重水灾,西、北江中下游及三角洲堤围几乎全部溃决。每一次决堤,都伴随着一阵哭天抢地,伴随着一群人绝望的奔逃。逃无可逃,四下里都是水,连那些小山包都没于水中,洪水铺天盖地,侥幸逃到较大的山头上的幸存者,极目远眺,桑基鱼塘早已不见踪影,熟悉的家园早已不见踪影,日日相伴的爹娘兄弟也不见踪影,黄汤汤的世界遍布着死亡的气息。

《1915年洪水纪实》是这样记载的:

西、北江于1915年【乙卯年】7月发生一次有记录以来的特大洪水,珠江流域为大面积降雨所笼罩,连县、连山、阳山、英德、乐昌等县都遭到洪水袭击,连山大雾中子诸山崩裂,洪水陡涨,阳山县山洪暴发,秤架、黄坌更为剧烈,乐昌城盆地全部受淹;北江飞来峡以上干流受淹农田41.2万亩,受灾人口12.6万人,韶关市区英德县城亦全部淹没,损失惨重,全省淹田1022万亩,珠江三角洲受淹农田647.77万亩,受灾人口378万人,死伤10万余人,30多个城镇及大部分村庄被淹浸……

广州市区亦受空前水灾,全城三分之二受淹,西关、河南较低地区,水浸至门楣及没顶,死人塌屋灾情严重。西关、长堤等地水浸七个昼夜,水位高达3.48米。死伤无数,灾情惨重。这是广东历史上的特大洪水,史称乙卯大水。

当时居住在广州的人,亲身经历了这一人间惨剧,事后留下了这样的记载:

是年7月初,西、北两江同时发生大洪水,加上广州盛潮顶托,洪水高过石角围局部堤顶,界牌以下,大塘、芦苞堤围决口总长1086米,窜入流量2000立方米/秒至4000立方米/秒,加上西江洪水穿过绥江和思贤滘汇入北江,滚滚洪流淹没广州及以北平原,清远、三水、花县、南海及佛山市大片地区遭淹浸,广州全城三分之二受淹,西关、长堤等地水深数尺,淹浸时间达7天之久,市内交通断绝,水电停顿,工厂停工,轮船停航,西关及城外等地停市……

“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更遇迎头风”,《广州百年大事记》则用简约的史料笔法作了这样的记载:“十三行商民避水居楼上,因午炊失慎,又造成火灾,又因附近同兴街全系火油,火柴店铺亦被燃及,起火爆炸,火随油流,灾区逐渐扩大,同时因街道水深数尺,难以施救,计十三日申刻至十四日午后,焚去铺房2800余间,生命财产损失极大。”

已经无法还原当时的现场了,避水灾的市民偏偏又遭遇了火灾,待在原处有火烧身,纵身一跳,又将落入滚滚洪流,这可叫人如何是好?难道是苍天要灭我岭南众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许,走投无路的民众,斯时连苍天都要骂上一骂了。

三、历史教训不可忘

基于科学的态度,后来的水利工作者们从技术的角度分析了乙卯大水的相关资料。说是亡羊补牢也好,说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好,说是居安思危也行,反正他们撇开了感性的伤痛,从纯理性的角度作了如下记录:

1915年北江大水实际出现的洪峰水位:横石为24.96米;清远为14.88米;石角为13.48米【此为珠委提供数,前亦有记载为13.32米】;芦苞为10.13米【此亦为珠委提供数字,前亦有记载为9.6米】;三水河口为9.17米……

西、北两江在思贤滘相通,其上有陶冶口青岐涌与绥江相连,洪水互相影响。据查测推算,60年代确定北江最大流量:横石为18600立方米/秒【1982年5月北江大水实测横石站洪峰流量为18000立方米/秒,故重新推算1915年洪水大发时横石流量为21000立方米/秒】;石角以上部分洪泛区筑堤后,石角洪峰流量为18800立方米/秒;三水河口站流量为17125立方米/秒;马口流量为51617立方米/秒。西江高要最大流量为54500立方米/秒,思贤滘于两江洪峰相遇时,水位接近持平。1915年大水之时西江羚羊峡左岸之旱峡水基过水。

根据水利厅第三测量队1954年制作的广州西北防洪排灌测量图【万分之一】所查测的北江大堤内各地1915年洪水决堤后的最高水位如下:

石角圩北的大天井村:8.79米;

石角圩东的塘头村:9.05米【丁丑【1877年】为11.49米】;

石角圩南村坑出口的南村:9.23米;

遥堤以东的下杭岭:9.22米【丁丑【1877年】为11.28米】;

芦苞上的上塘村:10.05米;

芦苞涌北增丫口:9.03米;

……

南海黄岐:4.44米;

广州浮标厂:3.48米。

从以上的水位看,芦苞圩上的上塘村10.05米比附近石角堤边的大天井村8.79米、塘头村9.05米,高1米或有余,可见芦苞及大塘段决口后因白坭以上至现有遥堤之南端为一排山岭所阻,洪水经白坭峡口后一部分回水上石角,一部分则南流而去,石角50年代尚健在的老人说:“是回水浸石角,浸至堤内半腰高。”

这一场惨重的灾难,带给人们巨大的伤痛,同时,也促使人们思索如何才能避免遭受重大的损失。是的,治水,从尧舜时代即开始的治水,只有治水,才能祛除母亲河凶暴的面孔,还人们以慈爱的母亲形象。

新中国成立后,全国人民开始了大规模的水利水力建设,北江这条多次给子民带来灭顶之灾的母亲河,也纳入了整治的范围。为了永远记住历史的伤痛,公元一九八九年,广东省水利电力厅立碑,碑记镶于省水利电力厅大院内。

其碑文如下:

一九一五年洪水碑记

1915年【乙卯】七月,我省连降大雨,东西北三江洪水暴涨,复值大潮顶托,堤围尽决,珠江三角洲沦为泽国,受淹农田六百余万亩,死伤十余万人。洪水从石角芦苞直泻广州西关、长堤、河南一带,受淹七天七夜,房屋倒塌,交通断绝,致十三行失火无法施救,焚毁商户二千余家,居民生命财产损失惨重。现特将当年广州浮标厂实测最高水位三点四八米引测至此,使后人毋忘洪患危害,永为警鉴。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与人民政府领导广东人民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大力兴修水利,建成一大批防洪、排涝、灌溉、发电、供水工程,对防治水旱,保障和促进经济发展,发挥巨大作用。捍卫广州之北江大堤亦屡经培修,历克洪潦,近年又按抗御百年洪水标准进行加固,抗洪能力大有加强。抚今追昔,居安思危,尤冀全体同志共识治水工作任重道远,继续振奋精神,坚持除害兴利,造福人民。特此勒石,以励来兹。

广东省水利电力厅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立

无数的脚步声在堤岸上急促地响起,一柱柱手电向堤脚扫去,火把照亮了焦灼的面孔,以及一袋袋飞速传递的沙包。风正大,雨正急,说话声已经听不清了,人们相互嘶吼着--嗓子已经哑了,吼出的声音变成了破音。

此时,堤岸后面的村庄,锣声当当地敲响,基层干部们走家串户,将留在家中的老弱病残都集中起来,然后连夜转移到地势高的山坡上。是的,仅仅是一年前,西江发大水,几百万人受灾,大家耳闻目睹的都是惨重的灾情。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只是,那时还是国民党主政,洪水想来则来,风雨飘摇中的国民党政府根本没工夫管老百姓的生死。而今,共产党打跑了国民党,建立起了穷人当家做主的新中国,政府不仅管吃管喝管种粮缴税,老天爷发大水也管。这不,人民政府派来解放军抗洪,村庄里的青壮年也跟着上了大堤。是啊,新旧社会两重天,避在山坡上的老年人不停地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