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氯是氯丹的成分之一,它本身也作为一种单独的药剂出售。它在脂肪中的存储量尤其高。如果食物中七氯的量仅为百万分之一,体内就会存储相当可观的量。它还有一种古怪的本领,能转变成一种完全不同的化学物质环氧七氯。在土壤中以及动植物的组织中,它都会进行这种转变。在鸟类身上进行的实验表明七氯转变后生成的物质比原来的毒性更强,毒性为氯丹的四倍。
早在19世纪30年代中期,人们就发现一种特殊的烃类——氯化萘会导致那些因为职业原因暴露在这种环境中的人形成肝炎以及一种罕见却几乎总是致命的肝病。它们也造成电气业工人的生病和死亡;再近一点,在农业生产中,牛群中有一种神秘且通常致命的疾病也被认为是由它们引发的。有这种例子在前,在所有烃类中,毒性最凶猛的三种杀虫剂都和这种药物有关这一事实也就不足为奇了。它们分别是狄氏剂、艾氏剂和异狄氏剂。狄氏剂是根据一位德国化学家狄尔思来命名的,被吞服时它的毒性是DDT的5倍,但以溶液形式被皮肤吸收时,毒性则是DDT的40倍。它还以毒性发作快而出名,它对神经系统的影响非常可怕,会让受害者陷入惊厥状态。中毒者恢复极慢,会表现出慢性效应。和其他氯化烃类似,此类长期效应包括对于肝脏的严重损害。由于其留存时间长,杀虫效果好,狄氏剂是目前最常使用的杀虫剂之一,尽管使用之后会对野生生命造成骇人的毁灭。在鹌鹑和野鸡身上进行的测试表明,狄氏剂的毒性约为DDT的40到50倍。
关于狄氏剂在体内如何存储、分布以及排出,这方面的知识仍然有大片空白,因为化学家在发明杀虫剂这方面的创造力早就把生物学上关于此类毒素对生物体有什么影响的知识甩在了后面。然而,各种迹象都表明它们可以在人体内长期存储,沉积物会像休眠的火山一样蛰伏,在出现应激情况,需要从脂肪储备中汲取力量时才突然爆发。我们目前了解的大部分知识都来自于世界卫生组织进行抗疟疾战役时的艰难经历。在疟疾防治工作中,将一把DDT替换成狄氏剂(因为传播疟疾的蚊子已经对DDT产生了抗药性),在药物喷洒者中就出现了中毒现象。病情发作得很厉害——至少一半甚至全部(因为项目不同而有所不同)受到影响的人员都出现了抽搐现象,还有一些人因此死亡。有些人在最后一次接触狄氏剂之后四个月后都还会出现惊厥现象。
艾氏剂带着点神秘气息,虽然作为独立实体存在,它与狄氏剂却是至交密友。从喷洒了艾氏剂的土地上拔下来的胡萝卜里能发现狄氏剂的残留。这种转变在生物组织中和土壤里上演。这种像炼金术一般的转换使得许多报告都出现了错误,因为如果一个化学家知道人们使用了艾氏剂并进行艾氏剂检测,他会误以为所有的残留物都被分解了。而残留还在,只是转化成了狄氏剂,这就需要另外一种检测了。
和狄氏剂一样,艾氏剂的毒性也非常强。它会使肝脏和肾脏出现退行性变化。像一片阿司匹林那么大小的量就足以杀死400多只鹌鹑。文献中有许多人类中毒的案例,其中大部分都和工业处理有关。
艾氏剂,像大多数同类的杀虫剂一样,向未来投射出一个邪恶的影子,一个不孕症的阴影。野鸡服用小剂量的艾氏剂后,虽不致命,但它们却几乎无法下蛋,孵出的小鸡也很快就夭折。这种效力不仅限于鸟类。暴露在艾氏剂中的鼠类妊娠减少,幼仔虚弱又短命。处理过的母狗产下的小狗只能活不到三天。下一代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因为其父母所受的毒害而饱受折磨。没人知道人类是否也会出现相同的情况,但这种化学药剂却已经被飞机喷洒到近郊以及农田里了。
在所有氯化烃类物质中,艾氏剂的毒性最强。虽然它在化学性质上和狄氏剂联系极为紧密,但是其分子结构上的一点点改变就使其毒性增强了十四倍。而这一类杀虫剂的鼻祖,DDT,和它相比几乎都算无害的了。艾氏剂对哺乳动物的毒性是DDT的15倍,对鱼类的毒性是DDT的30倍,而对于某些鸟类则约为300倍。
在艾氏剂得到使用的十年中,它杀死了大量的鱼类,其毒性给那些误入喷了药的果园的牛群带去了致命的效果,它让井水变得有毒,并促使不止一个州的卫生部门严厉警告称草率地使用艾氏剂会危害人类的生命。
在一起最不幸的艾氏剂中毒案例中,并没有任何明显的疏忽,人们认为自己显然做出了足够多的努力来进行预防措施。一个一岁大的孩子被父母从美国带到委内瑞拉居住。他们新搬的房子里有蟑螂,几天之后他们使用了含有艾氏剂的喷雾来消灭蟑螂。在喷药之前,大约上午九点的时候,他们把这个婴儿和家里的小狗带到了外面。喷药之后还拖了地。下午三点左右,他们把小婴儿和小狗送回了家里。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小狗开始呕吐,出现抽搐现象,然后就死去了。当天晚上10点,这个婴儿也出现了呕吐、抽搐的情况,并失去了意识。在和艾氏剂进行了致命的接触之后,这个正常健康的小孩变得不比植物人强多少——看不见也听不见,时常出现肌肉痉挛,几乎完全和他周围的环境相隔绝。在纽约的一家医院进行了数月的治疗后,也无法改变他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的希望。他的主治医师说:“很有可能不会出现任何好的改变或者恢复了。”
杀虫剂中的第二大类是烷基或称为有机磷酸盐,这是世界上最毒的化学物质中的一种。它们的使用带来的最主要也最明显的危害是他们会导致喷雾作业人员以及偶然与飘浮的喷雾、裹着杀虫剂的蔬菜和废弃的容器发生接触的人员急性中毒。在佛罗里达,有两个孩子找到了一个空袋子,用它来修秋千。没多久,两个人都死了,还有三个小伙伴也病了。那个袋子之前装了一种叫作对硫磷的杀虫剂,一种有机磷酸盐;检测表明是对硫磷中毒引起了死亡。还有一个案例,威斯康星州的两个小男孩在同一天晚上死去,他们是表兄弟。其中一个正在院子里玩,隔壁农场上他爸爸在给土豆喷对硫磷,喷雾就飘了过来;另外一个则是追着爸爸玩闹进了谷仓,手摸到了喷雾器的喷嘴。
这类杀虫剂的起源有种讽刺意义。虽然其中一些化学制剂——有机磷酸酯——在许多年前就为人们所知道,但直到20世纪30年代末期一个德国化学家吉哈德·施拉德才发现了其杀虫的作用。德国政府几乎立刻意识到这种化学制剂的价值,它们可以作为人类战争中的新型破坏性武器,当时针对它们进行的工作是秘密的。这些化学合成物一些被用作致命性神经瓦斯,另外一些结构与其相似的化学制剂,则被用作杀虫剂。
有机磷杀虫剂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作用于生物体上。它们可以破坏酶——而酶在体内有着重要的功能。它们的目标是神经系统,无论受害者是昆虫还是温血动物。正常情况下,神经冲动在一种名为乙酰胆碱的“化学递质”的协助下从一条神经传递到另一条神经,这种物质履行了其必要的功能后就会消失。事实上,这种物质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医学研究者如果不借助特殊的程序,就没有办法在生物体毁坏它之前对其进行取样。这种化学递质瞬间消失的性质对于生物体的正常运转是必要的。如果乙酰胆碱在神经冲动传递后无法立刻被破毁掉,冲动就会在连接神经的桥梁上不断掠过,因为这种化学物质会不断强化它的作用。整个身体的运动会变得不协调:颤动、肌肉痉挛、抽搐然后死亡很快就会降临。
身体为这种偶然事件做出了预案。一旦不再需要这种化学递质了,就会有一种叫作胆碱酯酶的保护性酶来消灭它。通过这种方式建立起一种精密的平衡,体内绝不会堆积危险数量的乙酰胆碱。然而接触有机磷杀虫剂后,这种保护性的酶就受到了破坏,随着这种酶的数量下降,这种化学递质的数量就会增加。有机磷化合物的这种作用和蕈毒碱一样,后者是一种在毒蘑菇和捕蝇蕈中发现的生物碱。
不断暴露在有害物质中会降低个体胆碱酯酶的浓度,当即将到达急性中毒的边缘时,只要再与有害物质有微小的接触就会使生物越过这一边缘。正因如此,对于喷涂工及其他长期暴露在此类化学制剂中的人来说,定期进行血液检查是非常重要的。
对硫磷是有机磷杀虫剂中最常用的一种。它也是药性最强、最危险的药物之一。蜜蜂在接触了对硫磷后,会变得“疯狂躁动并且好斗”,出现疯狂行动,在半小时之内就奄奄一息。有一个化学家希望通过最直接的方法来研究多大的剂量会让人类急性中毒,就吞下了非常小的剂量,相当于0.00424盎司。麻痹症状来得太快,他甚至没办法拿到已经准备好的解药,然后就死掉了。据说对硫磷是现在芬兰人最常用的自杀手段。近年来,加利福尼亚州平均每年都会有超过200起对硫磷意外中毒事件。在世界的许多地方,对硫磷的致死率都让人震惊:1958年印度有100起死亡事故,叙利亚有67起,日本平均每年有336人死于对硫磷中毒。
然而现在有大约700万磅的对硫磷被用在美国的田地上和果园里——以人工喷洒、电动鼓风和喷粉以及飞机喷洒的形式。根据一位医学权威的说法,仅加利福尼亚农场的用量就可以“让全世界的人死上五到十次”。
在少数几种情况下我们也可以免遭对硫磷的危害,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对硫磷和其他这一类的化学药物很快就能分解。因此和氯化烃相比,喷洒过这类物质的庄稼上的残留物是比较短命的。但是,它们停留的时间也足够产生危害,引发的后果可能只是较为严重,也可能是致命的。在加利福尼亚州河滨市,30个摘橘子的人中有11个都出现了严重的病症,其中只有一个不需要住院治疗。他们的症状就是典型的对硫磷中毒。那个果园大概两个半星期以前喷过对硫磷,那些残留物经过16到19天后效力减弱,却仍然让人干呕、视力减弱、陷入半昏迷状态。然而这在其持续性的较量上仍未能拔得头筹。曾有一个类似的惨案,一个月前果园里喷洒了标准剂量的杀虫剂,却在六个月之后仍能在橘子皮中发现残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