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经典故事,是朋友讲给我的。说是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某日走到一条河边,河上既无船又无桥,两人正要涉水过河的当儿,看见一位妙龄女郎,急切切也要过河,于是老和尚就把女郎抱起来,淌水过河后把女郎放下,各奔东西。老和尚和小和尚一路无话,眼看到了寺门,小和尚终于憋不住了,问老和尚道:师父,您在抱着那位女郎的时候,真的就一点儿也没有动过念头儿吗?老和尚呵呵一笑,言道: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没有放下吗?
人这一辈子,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是不快乐和不幸福的主要原因。钱少的人总是羡慕钱多的人,以为我要是有多少多少钱,我便可以如何如何,于是我会像富人一样快乐和幸福,然而他就不快乐。岂不知在他眼中的富人也一样的不快乐。因为在富人的眼中,还有更富的人。就算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也未必就是快乐幸福的,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并不会因为钱多的花不完就把它放下,财富对他们来说,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心内之物。
当官也是如此。官小职微的人总想升官。每升得一次,便有短暂的快乐,然后便发现上边仍然有人管着,仍然有人对自己呼来喝去,仍然有人比自己威风八面,于是又不快乐。奋斗了一辈子,官级在心里装了一辈子,做官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你叫他怎么放的下?君不见,一些退了休的官员在谈起某某人的时候,还在愤愤不平地说:他算什么?当年我当处长的时候他大学还没毕业呢。呵!现在都当了局长!这个东西恐怕到他老人家进火葬场之前都不会放的下。
其实,人们都有一个追求,想挣钱想做官都无可厚非。可问题是,人们的心里装得东西太多了,哪一个都放不下。某些钱多的人,不但想更有钱,还想把自己的“衔头”搞得大大的,不仅仅是什么总裁(CEO),还要做什么什么委员和什么什么代表。某些做官的人,不仅仅想做更大的官儿,还要万贯家财。万贯家财还不够,还要有老婆以外的“爱情”,总觉得自己不快乐不幸福,最后到了终极,或吃颗枪子儿,或数年牢狱,再想快乐幸福,只好等下辈子再说。
肯定有人会说,照你的说法,大家不是要个个清心寡欲,把七情六欲丢到爪哇国里?如果是那样,和那老和尚有什么区别?这世间岂不是人人都成了得道高僧?经济还怎么发展?文化还怎么进步?大家只念佛经就够了,还要什么文学艺术?这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的不错。人类的欲望确实是世界发展的主要动力。笔者并无意把大家都变成和尚或者尼姑,首先笔者自己就做不到。况且世界上的和尚尼姑中真正脱了凡尘,“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凤毛麟角,阿弥陀佛,又如何能要求芸芸众生?
只是太多地听到身边的人们整天喊着“累”。有些人是假累,瞎起哄,但是我知道,很多人是真累。不能不承认,如今大家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不容易。我曾经问过几个安装空调或者做其他服务的工人兄弟,他们大部分是从农村来的,你们累吗?多数的回答是,不累。他们冬干三九,夏干三伏,不累恐怕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不觉得累,因为他们的心不累。反而越是挣钱多的,越是名气大的,越是官衔高的,越觉着累。这倒是也对,成正比。但是他们的累在于把金钱、名气、官衔这些原本带来快乐和幸福的东西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以致压得自己抬不起头来,能不累吗?
还有一种浪漫的累:为情所累。这种累法,多数是以浪漫开始,以不浪漫结束。
还有一类高尚的累。譬如父母为了儿女,譬如当初共产党为了全人类的解放,譬如科学家们为了新技术突破的执着等等。在这些可敬的人们心里,其实是不觉得累的,因为有一种强大的信念在支撑着。
一个老师在课堂上讲万有引力,他端来几个杯子,倒上半杯水,问同学们,谁能把半杯水举起来。无疑,每个人都能。老师说好吧,大家现在开始把杯子举起来听课。五分钟之内,大家轻轻松松,十分钟便有人坚持不住,到了下课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举得动那半杯水了。
我们现在的人,就像是千手观音,只不过手里举着的不是净瓶和杨柳枝,而是几乎所有世俗中能够想到的东西。举又举不动,放又放不下,痛苦不堪,真是何苦来哉。
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就产生了许许多多“减压”的办法,譬如卡拉 OK、出门旅游、打高尔夫、和朋友喝酒。其目的就是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里面强迫自己放下心里的诸多烦恼,歇一歇气儿,好让自己能够继续抗下去。这当然是“治表不治本”的办法,与其如此,干嘛不考虑把其中的一些东西干脆丢开呢?
那许多东西,就真的一样也放不下吗?
什么时候,你能告诉自己:I finally put the glass down(我终于把那杯子放下了),就像那个老和尚放下了那位女郎。
(2004.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