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由天堂到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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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九十二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百日之期,转眼已至,梅韵的新臂按期长成了。机器人医生为他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之后,告诉他,他已经完全康复了。

他立刻想起了阿乐,治疗期间,医生不许他们见面,奇怪的是,阿乐居然没有吵闹。后来,他从V3号口中得知,阿乐沉迷于电视,废寝忘食,将一切都置之脑后了。她学会了使用遥控器,而且脾气越来越大,谁都无法阻止。

阿乐真的找不到自己了。她最喜欢那部长达500集的武侠连续剧《银剑女侠》,起初,她看不懂,只是被剧中光怪陆离的场景和奇装异服所吸引,慢慢地,她竟然能看懂了,情不自禁地被那曲折复杂的剧情所吸引,继而走火入魔,越陷越深。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位武功高强,叱咤风云的银剑侠女。她足不出户,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这部剧,不断地模仿剧中人的言谈举止,模仿侠女的剑术。她没有剑,飞船上也没有可以替代银剑的物品,但她找到了一双筷子。

梅韵一脚踏入舱门,忽闻有人厉声喝道:“何方贼子,胆敢擅闯本姑娘绣楼,看剑!”

喝声中,一双筷子闪电般朝他的眼睛插来。他大吃一惊,闪身疾退,定眼望去,目瞪口呆。

百日未见,阿乐变得令他不敢相认。只见她眼窝深陷,骨瘦如柴,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的长发,原本束在脑后,此时却拧成了几股绳,在头顶盘了几个奇行怪状的髻,上面扎着几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花花绿绿的布条,还七七八八插满了筷子,那条葱绿色的被单,被她当成斗蓬扎在颈间。

看到梅韵躲过了一击,她喝道:“好贼子,好功夫!再接本姑娘一剑!”舞着双筷张牙舞爪向前扑。她的发音,尽管不准,但梅韵听出,她讲的竟是汉语。

梅韵手足无措,一边后退不迭,一边惊叫:“上帝啊!你吃了啥药,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恶贼,哪里走!”阿乐舞着双筷,追出了舱门。

梅韵顺着甬道一边后退,一边高叫:“阿乐,我是阿梅……V3号,你给我出来!”

V3号应声而至,梅韵指着阿乐下令:“快,拦住她!”

V3号快步上前,张开双臂,说:“夫人,请你停止攻击。”

他使用了“攻击”这个词。

“幸运号”上,所有机器人的电脑中,除了“机器人三戒律”,还有一条指令,当指令长及其助手遭遇攻击时,必须予以制止,而这种制止,往往是致命的。

阿乐和朵朵的身份是客人,如果客人攻击“幸运号”的主人,那她就是敌人。

“滚开!”阿乐不知好歹,张牙舞爪望前冲。

“请你立即停止攻击!”V3号举起右掌,准备攻击了。

阿乐置若罔闻,举“剑”便刺。V3号的掌往下一落。

就在这时,梅韵蓦然想起了第四条指令,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叫:“不许伤害她,

抓住她!”

指令及时传到,V3号的掌悬在了阿乐的头顶。

“噗噗”二声,阿乐的“剑”刺在V3号的胸前,断为二截。

“好贼子,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看剑!”阿乐扔掉断箸,又从头上拔下一双再刺,忽觉双臂一紧,被拦腰抱住了。

“淫贼,你敢对我无礼,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阿乐像只撒泼的野猫,吼叫着拼命挣扎。她废寝忘食百日,身体极其虚弱,挣了几挣,眼前一黑,遽尔昏厥。

梅韵慌忙将她抱进卧舱,亲自为她把脉检查,然后又将她送到医疗舱,请机器人医生复诊。

复诊结构与他的诊断完全相同:营养阳不良,体质虚弱导致虚脱,最棘手的是她沉迷太深,文明之魔使她完全迷失了自己,再进一步,便会精神失常。

“你这傻瓜,那些玩艺儿,是你看的吗?唉!我真不该带你来……”

梅韵追悔不已,指示医生,为她注射镇静剂,补充营养,回到天堂星之前,别让她醒来。

安排好了阿乐,他来到驾驶舱,立即起航,重返天堂星。

九十三

说巧真巧,朵朵的玉米刚刚成熟,她正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梅韵便回来了。

飞船上仅有5公斤玉米种,梅韵取了一半,种了约半亩地。也许是经过了太空育种,或者是异星他乡的土地特别适宜种玉米,梅韵第一次便收获了200多公斤玉米。

有了足够的种子,他立即着手修整土地,准备再种一季。天堂星的夏季很长,抓紧时机,还来得及。

土地是冬天开垦的,闲置之后,又长满了草,要重翻一遍。人手不足,农具也不乘手,整理起来很吃力。山首领带着大队人马前来助阵,七手八脚,忙了三天,总算把种子埋进了土里。

山首领和她的族人们,结束了逃亡生涯,从此不再担惊受怕,她很感激梅韵,希望能在祭司岛定居,不要分散她的族人。

阿乐还在沉睡,在她醒来之前,梅韵不敢擅作主张。火王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但他感觉到,老太婆不是易与之辈,这种事,由阿乐安排最为合适。

着陆前,机器人医生为阿乐洗了脑,希望能驱逐她心中的文明之“魔”。

沉睡也是一种治疗,充足的睡眠不仅有助于康复,还可以淡化残留的“魔”。这一觉,她整整睡了五天,还没睁眼,便听到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和梅韵爽朗的笑声。

梅韵正与三个孩子嬉戏,朵朵坐在他的身后,正在笨手笨脚地做女红,梅韵把他的换洗衣服全带来了,交给朵朵,让她给孩子改制衣服。

朵朵耳听着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和心爱的男人爽朗的笑声,不由地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之中,情不自禁地搂住梅韵的腰,将脸颊贴在他那宽阔的脊背上,没有发现阿乐已经醒来,正瞪大眼睛,愤怒地望着她。

洞府太大,梅韵用篱笆隔了好多间小屋,这间最大,是正宫娘娘阿乐的寝宫。床是大通铺,铺盖是草苫兽皮,很简陋,但很温馨。

阿乐等了半天,仍然没有人理她,便大“哼”了一声,说:“朵朵,你好可恶!”

“哎呀!阿乐,你醒啦?”朵朵慌忙跳下了大床。

阿乐翻身坐起,说:“我说过,我在的时候,不许你和他拉拉扯扯,你竟敢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存心气我是不是?”

“我没有……”朵朵背着牛头不认赃,上前讨好地为阿乐梳理头发。

“还跑到我家来跟我争。”阿乐摔开了朵朵的手,突然冒出一句台词:“气煞我也!”

“她说什么?”朵朵回眸问梅韵。阿乐在“幸运号”上发生过什么事,她一点也不知道。

梅韵故作糊涂,笑而不答。他抱起女儿塞给阿乐,说:“来,看看女儿长大了没有。”

阿乐接过女儿亲了亲,忽然一把抓住梅韵的左手,反复看了半天,说:“我记得,你的胳膊被齐根砍下来了,怎么好好的,连疤都没有?”

梅韵早就发现,很多在文明世界里非常简单的事物,在这里解释起来非常困难,譬如此刻,他就无法使二位妻子明白,什么是干细胞再生术。他不想徒费口舌,便嘲笑阿乐,说她一定是梦见他被砍掉了胳膊。双臂肤色不同,是因为敷药捂得久了,自然就有了差别。回来的第一天,他对朵朵也是如是说。

“不对!”阿乐的脸上疑云愈盛:“我好像还看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梅韵说:“那你一定是做梦了,梦总是稀奇古怪的,不是吗?”

朵朵附和说:“对呀,我也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阿乐,你梦见什么了?”

“去去!就你嘴多。”阿乐瞪了她一眼,尽管心中疑云重重,但却茫无头绪,难辨真幻。

梅韵见她双眉紧皱,拼命想理出个头绪来,唯恐她再次走火入魔,慌忙岔开话题,讲了山首领的请求。

阿乐用力摇了摇头,驱散心头纷繁杂乱的“魔”,说:“山首领这人我知道,她的脾气和我母亲一样倔,凑在一起肯定要出乱子,能留在祭司岛最好。不过,要先对老太婆说一声,不然,也会出乱子。她来过吗?”

“来过。”朵朵回答:“山首领对她很冷淡,她不高兴,问我怎么安顿山部落,我用你的话堵了她的嘴,然后把盐送给了她。她高兴极了,说要给你再记一功。”

阿乐笑了,深情地望着梅韵,嗔道:“瞧你,我又没问你,说了这么多。”

朵朵说:“反正早晚要说的,不如早说了。”

梅韵献计说:“你对火王说,山首领是来投靠你的,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人,老太婆就不会难为他们了。”

阿乐嗔怪道:“你又叫她老太婆了,小心她割了你的舌头。”

朵朵说:“招降了山部落,也是大功一件,加上前几件,你已经有六件大功了。你不感谢阿梅,还要割舌头,你讲不讲理呀?”

阿乐说:“我是说老太婆,没说我要割,我不答应,谁敢割?”

二位妻子常为一些琐碎小事争嚷不息。梅韵喜欢这气氛,每当此时,他不仅不去劝阻,反而会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不过,今天还有要紧的事,要和妻子们商量。

第一件,他想为自己那250名男人们娶媳妇成家立业。他要在祭司岛上,建立天堂星第一个父系小社会。

他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可是,岛上没有女人。阿乐有100名女部下,但她们的血缘,和岛上的男人们的血缘夹缠不清,不仅不能撮合,而且还要加以阻止。火王有女人,但一个也不给他,给了也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