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清默默坐着,淡淡的唇抿了一下,轻轻道:“不然,我让他们先送你回秦王府?”
“不用了!也不在乎再多花两三天时间。”
我用打发叫化子般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着,很冷淡地坐到座椅的另一侧,和宇文清保持着可能的最大距离。
安亦辰误会我固然很麻烦,但若宇文清再次落到他手中更麻烦。对他再多的怨愤仇恨,我也没法眼看他在我跟前出事。
一路无语。
除了必要的交流,我没跟宇文清多说一个字的废话,而李婶虽随侍车上,却是个哑巴,根本无法交流。
于是,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呆呆地望着窗外,看落日长川,朝云野杏,鸟雀翩飞,春色怡人;而宇文清也保持着一贯的宁静温默,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拈一只白瓷茶盏,静静地喝茶,然后随时也为我加些热茶。
他很少看窗外,也很少看我,不喝茶时就安谧地坐于椅间阖目休息。他不像安亦辰那般有强烈到压迫人心的存在感,有几次,我坐车倦了时,会忘了身畔还有个男子与我共处一处,居然会在车上睡着,醒来时身体上总会覆一条软而暖的毯子,再不知是什么时候给盖上的。
这日到了一处小小的渔村,立时有人迎了上来,连暗中保护的侍从们都被接入了一处宅院。
“快到沧江了。”
下车时,宇文清怅惘地说了一声,居然不见半点愉悦之意。
沧江快到了吗?
我下意识地向院外看了一看,脚下已踩了空,一跤摔了下去。
没等跌到地上,已被人握住双肩,牢牢扶住,正是宇文清。我每次下车,他都站在侧面的位置静静等侯,很知趣地并不过来搀扶。但直到我此时摔倒,我才知那个位置在出现意外时援手非常方便。
原来,他一直守在那里,并不仅仅是因为君子之风。
气候似乎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当宇文清温温的鼻息扑到我脖颈时,我的背上浮起一层躁热的汗意,忙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瞪他一眼,转身向屋内走去。
我依旧不管别人,自顾占了间屋子,让林翌和达安木帮我守着,把我和宇文清以及他的部属完全隔绝开来。
林翌悄悄问我:“公主,他们到了沧江了,咱们怎么办呢?”
我点头道:“明天看他们上了船,我也就放心,可以回去了。”
林翌沉默片刻,道:“依旧回秦王府么?”
这话问得诧异,我奇道:“我们还能去哪里?”
林翌犹豫道:“不和宇文公子一起回南越么?”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我是秦王的妻子,为什么要去南越?林翌,你疯了么,怎么会这么想?”
林翌不安地皱着眉,用力握着剑柄,轻声道:“属下总觉得回瑞都不太妥当。公主若是出来一两日倒也罢了,可这阵子公主伴着这南越太子,足有半个多月快二十天了。秦王心中,必定气恼,公主若是回去,只怕会秦王不肯罢休。”
我恼道:“不肯罢休又如何?难不成一怒把我杀了不成?谁让他用我的名义骗人抓人?”
林翌半晌不答,眼见夜色沉沉,江霭渐起,淡色的雾气从打开的窗户中扑入,连烛火都已迷蒙,好久才道:“公主,属下到秦王府时间虽然不长,可也看得出,秦王殿下是个极骄傲的人物,他自己的王妃和……和一位年轻尊贵的要犯一起出逃,而且一去许多天没有消息,实在是……可以看作对他尊严的一种挑战。放了犯人事小,可若他对公主起了疑忌之心,以后公主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有时候的确很迟钝,他的话说出来半天,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他担心安亦辰怀疑我的忠贞,或者说,安亦辰可能把我救人的举动,当作了和旧情人的私奔机会。
将头上的一根素银簪子拔下,我将头发打散开来,用圆月形的犀角梳子一下下梳着,懒懒道:“他没那么小气吧?他总该想到,如果我真想和宇文清私逃,还会回秦王府去?”
林翌沉默了更久,才道:“可是,公主,如果你只想救那宇文清,在将他送到北城那座绸缎庄后就该回去。”
“他当时病着,我不放心。”
“他病着,又与公主何干,公主又以什么身份,去为他担忧,为他守候?那宇文太子的才识智谋天下无双,即便没有公主相护,脱出牢笼后安亦辰再想抓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林翌说得急促,而我身边已好久没人这样为我谋划着出主意了,也不知他为此憋了多久。
难道这一路来,我真的很任性?
还是……宇文清对我,始终是特别的,以致他不能确保安全,我就不肯离去?
手中松了一下,犀角梳子跌落下来,缠了几根缭乱的青丝。
这些日子睡不安枕,我的头发几乎是一大把一大把在掉着。
“你这些话,在瑞都时怎么没说?”我苦笑。
梳理好的头发非常顺滑柔软,如瀑布般飘动着黑亮的光泽,但我的心头已如被蚕丝凌乱捆缠,深深困于茧中,挣不开去。
这些日子以来,我根本不愿去分析自己对宇文清的心理,认为自己只要对安亦辰忠诚,便可问心无愧。
“属下……不知公主的打算。但想着公主如果真跟宇文公子回南越,以那位公子对公主的情意,过得可能会比在北晋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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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看到大家的意思了。在符合人物性格和情节发展的情况下,皎皎尽量写个让大家满意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