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入院的那一天,2019年10月14日。
当我入院的时候,我的情况已经非常的糟糕,高烧不退,偶尔会有迷糊的状况出现,头疼不止,右侧颌下和颈部的淋巴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大,鼻腔已经被肿瘤细胞完全占据,尤其是左侧的鼻腔,完全无法呼吸,同时发出阵阵的令人恶心的腐尸气息,咽喉一直肿着,疼痛难忍,大腿内侧和右手臂的内侧也出现了凸起物。
我有些许的忧伤,我才三十六岁,而我的身体却已经如此的破败不堪,那个折磨了太多人的哲学问题不停的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还能活多久?
很多人因为身上突然出现的各种不适而恐慌,以至于最近我才知道原来现实中还有恐友的存在。其实任何症状也都仅仅是统计学的数据,放到个体身上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就像我这个巨大的疼痛难忍的淋巴结一样,和淋巴瘤的典型症状相差太远。
再次把童医生的话转告给各位,生病,去找专业的医生,不要百度。
带着妻子给我准备的大大的储物箱,像搬家一样,我来到了位于浦东云台路1800号的上海东方医院南院特需病区,因为之前已经办理好了预约,只要现在办理入院手续就好。我带了很多的现金,却没有用上,押金两千元,出院再结账。
来到9号病房,10号床位的老先生已经躺在床上接受治疗,看样子他的情况很是糟糕,胸口插着至今我也叫不出来名字的各种管子,接头是五颜六色的,鼻腔里插着氧气管,脖子周围裹着厚厚的纱布。床头挂着一个牌子,和我手中的没有任何的区别,红色的,上边写着两个大字,高危。
换上了病号服,按照护士的指示,首先去电梯口旁边的身高体重计那边测量、记录,85.5公斤,173.5厘米,顺手,妻子用我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似乎是出去旅游时候的到此一游,后边是东方医院的Logo和名牌,白色的底,金色的字,旁边还有两盆高大的绿植。
每一次入院体重是必须要测量的,有些药物是根据体重来计算用药的剂量。我把照片发到了病情通报群里,仅仅是想告诉他们我已经开始住院了,Alex却回了一句,很像去农村视察工作的老干部。
我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的确,我的面颊呈现去莫名的黑色,就像玄幻小说里描述的中了毒一样,后来,在整个的治疗期间,这种诡异的黑不只仅仅停留在我的脸颊,甚至蔓延在我的指尖。小浣熊说,这是死气。
做完心电图,一个带着口罩的白大褂护士出现在我的面前,推着小车,上边放满了瓶瓶罐罐,看着像是绿皮车上的售货员。
抽血,是我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最怕的事情之一,另外一个就是肌肉注射,总之是和针头有关系,而今天,是我入院的第一天,东方医院为了恭迎我的到来,为我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大礼,抽十管血。
看着压脉带紧紧的捆在胳膊上,针头毫不留情的扎进了左侧臂弯的静脉,暗色的血液顺着软管流入一个个颜色各异的贴着条形码的真空管。
年纪不大,心肠倒是挺狠,扎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我的血液不像珍珠奶茶,好歹,我还不算太糟。我又开始腹诽的胡思乱想起来,估摸着是因为重症病房的护士手艺都还不错,我没感觉到疼,否则,按照以往来说,我应该晕倒才对。
抽完血的时候,临床的老大爷已经做完治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我羡慕的看着他,在我心里,出院只有一种可能,治愈了,我还真是挺傻的。很快的,保洁阿姨开始清理那张床铺,换床单、换被罩,然后推进一台厚重的消毒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随即进来了我治疗期间的第一位室友,至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马鞍山人,银行工作,肠癌晚期。
上海东方医院最强的两个肿瘤科室,一是李进主任带领的胃肠肿瘤治疗,一是郭晔主任带领的头颈部以上及淋巴瘤治疗,都在特需病区,因此,我在整个的治疗过程中室友主要由三类构成,胃肠肿瘤晚期、头颈部肿瘤晚期、淋巴瘤晚期。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疑难杂症,之所以说我是幸运的,也正是基于此,我没有走任何的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