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叶辛文学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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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随身带个小本子

我随身带个小本子,薄的、厚的、方的、长方形的,或是揣在贴胸的兜里,或是放在外衣的袋里,总之,放在最易掏出来的地方。

我随身带个小本子,为的是备忘。一天里,忙东忙西,一会儿到这儿,一会儿到那里,常会认识些新的人,常会看到些新奇事物,时间久了,难免要忘却,把它们随手记在小本子上,便成了我的“积累”。

我随身带个小本子,更主要的是为了捕捉自己的思绪。思绪是无形的,意识一旦流动起来,那心理的广场宽阔无边,漫无边际。这当儿,常常会掠过些奇妙的想法,常常会冒出些闪光的灵感,作为我,简直无法预测,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闪现出来,有时会是在饭后散步中,有时会是坐在长途客车上,有时会是在会议室里,有时又会是在宴席谈笑当中……兜里有个本子,不管那念头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冒出来,我都有备无患,随时随地可以记录下来。

我随身带个小本子,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了。小时候贪玩又好奇,啥都往上记,现在找出来看看,也会忍俊不禁笑一阵,就如同看到婴儿时期的光屁股相片一般;到了中学里,学会了一点儿思考,遇到生活有点儿变化,诸如去远郊游园啊,参加“三秋”劳动啊,我就记得格外勤。这不是没有用处的,当我的小说中需要写到中小学生的时候,我总是要习惯地翻翻这些本子,常会从中得到些好处。

我随身带个小本子,它帮助我学习语言,尤其是搜集群众语言。谚语、俗话、俏皮的歇后语、俚语,甚至农村里婆娘撒泼时吵架骂人的话,凡没听到过的,我都往上记。我是个上海人,初到贵州时,莫说讲贵州话,用有韵味的贵州话写作,就是讲也讲不好,我的小本子帮了我不少的忙。一个饱经忧患的老农讲的话,和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说的话,是不会一样的,即使他们面对或是经历的是同一件事。受此启发,一个工程师说的话,当然同一个技术员会有差别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本子还教会了我怎样更加细致入微地观察生活。

我随身带个小本子,随时随地记下一些东西,很多东西随着岁月的流逝,眼看没用了,但我仍舍不得丢掉这些本子,并且还是照着习惯记下去。有时记满了换一本,有时没记满但因为老掏摸搞脏了也换一本,有时换一个环境就换一本,这么一来,我积存下了很多很多这样的小本子。假日里打开橱门,把这些小本子拿到桌子上摊开,我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随身带个小本子,它对我的创作,实在有过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