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烬刚说完,一个趔趄差点站不住,尤乐扶着无烬,“你怎么了。”无烬看着左手腕,一根若隐若现的红丝暗暗浮动,紧紧地勒着腕脉。
无烬站定了,整张脸刹那间变得冷冰冰的。尤乐也已看到那条红丝,她握着无烬的手,他的手很冰凉。再要细看时,发觉红丝已然不见。
无烬放开了尤乐的手,“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也替云熔与合湘女向你致谢,你需要什么宝物,尽管开口,我有的或者我能取到的,都可以予你作为答谢。”
尤乐说,“我才不要什么宝物嘞,我帮他们又不是为了跟你换宝物,再说了,他们的死,我也应该负点责任。不必谢,不必谢。”哎呀,我应该向他要赤铜剑得,怎的忘了。
无烬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尤乐追上他,笑眯眯地跟在身后,“你手上的那条红线是什么?”,无烬道:“哪来的红线?”尤乐说,“我亲眼见到的。”
尤乐快步走上前几步,抓着无烬的左手,撩开衣袖,确然没见到什么红丝,她跳了一跳,樱唇触到无烬的嘴角,无烬向后退了一步,左腕的红丝又浮了出来,无烬变了脸色,似乎这条红丝的出现使他很不舒服,但眼睛里却夹杂着喜悦。
“为什么我一亲你,这条红线就出来了呢?还在呢,没有消失。它使你很难受么,到底是什么?”
无烬放下衣袖将红丝挡住,稳定了心神,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不打紧的东西,别问了,即使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尤乐看他的样子是真的不想回答,心想,你现在不告诉我,等一时半会儿,我非得打听出来。
“你不要再跟着我,我有很多事要忙。”
“什么事?”
“公务上的事。”
“你忙你的,我给你磨墨。”
“不需要你来磨。”
“需要,需要。”
“不需要。”
“需要!”
无烬赶不走尤乐,只得让她跟着来到书房,无烬批阅奏章,尤乐立在一旁磨墨,无烬心想这个顽皮小女子肯定受不了枯燥,最多待半个时辰。赶不走她,可以闷走她。果不其然,一盏茶后,尤乐离开书桌,无烬并未抬头,装作不知,眼睛却跟随着她的脚步。
这个丫头坐到了书桌不远处地小玉几旁,独自个儿下起棋来,自己与自己拼杀得不亦乐乎,无烬没想到,下棋这般需要凝神静思的技艺在其他人手中显得那样严肃,在丫头那儿却如此有趣,更没想到一向活泼好动的小女子也能坐得住,自得其乐的本事如此之高,无烬也很佩服。
尤乐抬起头来,发现不见了无烬,便问无烬的仙侍诗栀,诗栀说她也没看到殿下的踪影。尤乐到处都找不到无烬,看到诗栀欲言又止的样子,问她她却吱唔着不做声,她本是知道无烬去了何处,只是听从无烬的吩咐不要告诉尤乐。尤乐只得跟她说是九元真母要找无烬,诗栀最后指了指月宫。
尤乐正待赶往月宫,恰好九元真母叫仙娥过来传膳,尤乐没想到晚膳也没能碰到无烬,九元真母说,“这个孙儿,还真的很少来陪祖奶奶用晚餐呢。”尤乐问,“那他最常跟谁一起用餐呢?”“可能是禺疆吧,两孩子一起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
用餐完毕,尤乐赶往月宫,月神不在宫中,无烬当然也不在此处。尤乐有些悒怏,正要赶到禺疆的和风宫,忽听到银河旁传来一阵幽扬的琴声,她赶了过去。正是无烬在抚拨琴弦,修长的手指一挑一勾,弄出许多玄妙,音韵清婉欲绝,如万壑松涛,戛玉鸣珠。月神在一旁翩跹起舞。
尤乐席地而坐,观看月神舞蹈,想起了一句诗: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她的舞似乎与无烬的乐曲不太相配,宏壮磅礴的乐音正当搭以强健有力的舞姿,月神的舞却过于纤弱无力了些,像一只躲在林中的小鸟,想飞却又不敢飞出来。
尤乐笑出了声儿,想起了坐骑阿陵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乌鹊怎与凤凰争,鹁鸽敢和鹰鹞敌。
万丈穹庐神醉,星影摇摇欲坠,这般美轮美奂的光景,却搭配这这么不相称的音乐和舞蹈,尤乐歪起嘴巴,显得不屑一顾。
“你又在想什么?嘴巴翘那么高,谁惹你了?”蓦地听到无烬的声音,尤乐偏着头看着他,小声儿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无烬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不用这么小声儿,月神已被我差走了。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
“那你想出什么好点子来与这美景相配?”
尤乐说,“本公主高歌一曲,你最好洗耳恭听。”
尤乐婉转歌喉,歌声淡雅清新,如春的来临融化了积雪;轻盈灵动,如翻飞的蝴蝶点缀了绮梦;雅致飘渺,来如春梦去似朝云,不可捉摸,无迹可寻,祥和与宁静中有无法掩饰丝丝淳朴的忧伤,也不失去达观与盎然的生气。此曲当真只应天上才有。愁苦的听之舒散眉弯,喜悦的听之手舞足蹈,郁抑的听之纾解愤懑,冲和的听之如醉如痴。
无烬闻之,情怀颠倒,已然醉了。少顷,他问,“是你在唱歌吗?”
“是啊。”
“我是问,三百年前的歌声,在薄命岩,我听到的歌声,是你在唱吗?”
“是啊。”尤乐点了点头,“姑姑说过,天鹅的歌声可以抚慰逝去的灵魂,所以我就唱了。希望云熔与合湘女能够在那一刻不要太悲恸,即使只有一丝安慰也好。”
无烬盯着尤乐,瞬也不瞬,尤乐心头自是欣喜,但被盯得久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你别这样看着我了,我脸上的痈还没消呢。等我的脸好了,你再盯着我看,好不好?嘻嘻。”无烬腕上的红丝又开始作怪,这次他紧抿了嘴唇,皱起了眉头。尤乐惊讶道:“我又没亲你,怎的红线又开始折腾你了,你这个到底是什么,干脆我用葫芦给你烧了。”
无烬站起身来,“葫芦可烧不了它,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熏你的脸了。”说罢,刮起一阵风,消失在尤乐面前。
尤乐撇着嘴说:“跑那么快做什么,只有妖怪才刮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