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七日过去,尤乐脸上的痈已完全消失,没有遗留任何疤痕印子。自从银河那晚别后,尤乐再也没见到无烬,各处找遍皆不见影踪。
好不容易今日见得一面,无烬对她爱理不理,独自看书,尤乐也拿出一本书装模作样看了起来,遇到不懂之处便要请教,无烬三言两语将之打发,转到画室作画,尤乐也跟了进去,无烬却道尤乐在此构成妨碍,使他不能专心。尤乐只得退出室外,一个时辰过去,尤乐偷瞄画室,无烬已不在此处。
一月后,尤乐刚从禺疆的和风宫游玩出来,碰到了无烬。无烬瞅了她一眼,她的肤色比昆仑山上最圣洁的雪莲还要美丽,剪水双瞳炯炯动人,飘逸身姿动慑心魄,不由得心跳漏了半拍,却装出一副淡淡的样子。
尤乐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他冷冷地回应了一声儿,尤乐没在意他的冷淡,问他这一个月到哪去了,无烬说,“哪都没去,就在天庭。”
尤乐说,“怎么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无烬道:“你有找我么?听说你跟天庭大部分诸神都拜了把子,还叫禺疆带你环游了整个六界,你行啊你?”尤乐嘿嘿一笑,“木神宫和灵犀宫还未去。其他地方的确很好玩,哪天我跟你再去走一遭。”无烬道:“没空。”尤乐道:“等你有空了再去。”
他仿佛故意避开,尤乐自思不得其解,想当面问他,却找寻不见。
尤乐天性盎扬生趣,很少自寻烦恼,从不想无谓之事,仙娥将她殷勤服侍,三餐佳肴,深得她心,夜眠一榻,安睡天明,无一事牵缠,无一物挂碍,自由自在。今日东游,明日西荡,到处结朋交友,听玄乐道:两月有余,银汉星相,八海神祇,均已与之称兄道妹。
话说尤乐同禺疆神游海上时,路经洛水,被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吸引,透过高大的棕榈树,看到一位身着白纱,风姿绰约的美貌女子坐在水边抚琴,纤细的手指,温柔的面色,楚楚的神态,好一个柔婉美婵娟。周围瑞雾氤氲,此女应不是凡人,禺疆对尤乐说,“她是宓妃。”
尤乐问,“就是那个被誉为仙家第一美人的宓妃?”
禺疆说:“第一倒还说不上。”尤乐问,“那你说谁是第一?”禺疆脱口而出,“你啰。”尤乐呵呵笑了起来,女孩子被别人称赞美丽,总是很开心的。
霎时风声大作,禺疆说:“风神既在此,谁那样大胆,敢刮歪风?”尤乐也说,“此风有些奇怪。”瞬时海浪大起,一个浪头卷起丈高,扑打水边绿树,淹没嬉戏游人。尤乐和禺疆忙飞将过来,双手抓提,手脚勾抱,几个翻滚,将游人全部救下。
稍时,风声不响,浪头平息,宓妃不见。
“这浪头突如其来,当真有些奇怪。宓妃回了天庭?”
“尤乐,走,去水底看看。”
禺疆是风神也兼做海神,整个天庭,众神诸将中,只他一人才有如此神力担当大任,尤乐本是紫天鹅,水性自然很好,于是双双下到水底。
水底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进得大门,只见鱼鳞镶嵌的屋顶,龙纹装饰的厅堂,紫贝做的门楼,珍珠缀的殿房。禺疆摇头道:“不像话,不像话,一个小小的洛水,海底宫殿竟然这般奢华,这个河伯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尤乐道:“你这个海神都不管管。”禺疆道:“你有所不知,天河地水本是雷神的管域,自他堕入魔道后,几大海域归权天庭,江河湖泊还在雷神的统治之下。”尤乐道:“原来如此。”
两神轻而易举越过虾兵蟹将,尤乐点了一个鲇鱼精的穴道,威吓他套话,鲇鱼精战战兢兢地答,“今儿,大王作法捉了一个美人儿回来,现在在朝和殿。”禺疆道:“果真不安好心。一个小小的河伯居然称王称霸起来了,简直不当神仙,要做妖魔了。”尤乐将鲇鱼精拍昏,同禺疆进了朝和殿。
尤乐和禺疆隐了气息,躲在孔雀屏风后。
只见宓妃病恹恹地躺在百合锦榻上,脸色苍白略显憔悴,却依旧掩不住神韵的雅致动人。河伯蹲坐在她的身旁,大手握着小手,正对她细言问候,软语温存,说不尽的情切切,绕不断的意绵绵。
河伯高大英俊,明眸善睐,说话亲切,语调柔和,对宓妃关怀备至,当宓妃知道自己的性命为他所救,更是对他感激不已。
河伯说他本是一个富贵家的公子,准备过海上京赶考,只因路过洛水,一不小心,殉身湖底,海神禺疆念他生前忠孝两全,大仁大义,于是保住他的元神,留他在洛水作了水神,于是他留在此处,管理这方水域,造福于民。
禺疆听罢,说道:“一派胡言,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尤乐说,“这厮巧言令色,无非想博得美人儿的青睐。”
宓妃道:“冯(ping)夷,你留在洛水做了水神,你的父母在凡世靠谁照顾?”
河伯冯夷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父母在,不远游,我为了功名利禄,不惜离双亲远去,未曾想到,半路丢了性命,今生亦不能侍奉至孝,而仙凡有别,我亦不能去照料他们,只靠每年乡亲供奉水神庙的时候才能再见一面……”说道此处,不禁落下泪来,“还好,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如今都已成年,我时常托梦给他们,叫他们代替我好好照料双亲。
“宓姑娘,或许你我注定有缘,也可以说,我以一条性命换来与你的相识,这样想,我也是死得其所。”
宓妃听他此言,再看他的神色,只见他一脸真挚,脉脉含情地盯着自己,便伸出玉手,替他擦拭了落满两腮的泪水,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更是同情他的身世,于是答应了他的求亲。
“这就答应了?”尤乐说,“这河伯弄虚作假,处处透着古怪。”
紧接着便是河伯对宓妃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禺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行,我要告诉宓妃,是河伯使了个怪法,将她弄水里来的。”
禺疆逮住了尤乐,“别去了。”尤乐问,“为什么不去?”
“你没看到宓妃也对河伯有些意思吗,一个女子要是不喜欢那个男子,为何要答应他的求婚。”
“那是因为她误以为河伯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有,她信了这一番甜得腻人的鬼话,再加上,那河伯长得也不怎么丑……她是当局者迷,反正,她该知道真相。”
“你跟宓妃非亲非故,她不会信你的。你现身说法,只会吓她一跳,现在她已经完全相信河伯,根本不会相信你了。”
尤乐歪着头想了想,“你说得很对,我得想个法子。”
禺疆说,“我有法子。先到房顶上去。”
纵上宫殿房顶,禺疆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这是筑梦镜,我向灵犀上仙借的。你凝神回想,将之前水面上大浪滔天的那一幕重新在脑子里过一遍,再加上河伯在水面下使坏,我把你演绎的梦境收聚到镜中,然后再输到宓妃脑里,接下来的事,我们静观其变吧。”
尤乐拍了拍禺疆的肩膀,“好主意,没想到,你这家伙挺聪明的。”禺疆听了她的赞美,高兴地笑了笑。
尤乐调匀气息,凝神聚思,瞑眼筑梦,禺疆看她认真的样子也暗暗夸奖,这么快便进入状态,真厉害。
“不行啊,禺疆,我怎么想成了是我在水边弹琴,你在水面下使坏,然后无烬将我救走了呢。”
禺疆轻嘘了口气,“还是我来筑梦吧,你把关。”
禺疆刚要筑梦,只听殿下一声大喝,“谁在上面?”紧接着一攒箭矢射了过来,禺疆护着尤乐跳下屋顶,一张密密麻麻闪着金光的大网从他们头上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