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洱用九转回生草救活了琅木,琅木随她一起回到了方壶。
六界都知晓方壶是一个绝佳的圣地,如同人间流传下来的古老歌谣,常听到仙家们唱“方壶好,方壶妙,不服麒麟辖,不服凤凰管,不服天界帝王拘。”粼洱带着琅木回到家乡宝地,自有她的打算,如今她算是犯了天条,只盼着方壶这个圣地能躲过天界的法令,保全琅木的性命,至于她自己,自认为无人敢惹。
天帝本想搪塞着一个办法将粼洱之事遮掩过去。未曾料到,被粼洱撂倒的宝树仙木一根一根,千条丝万条线竟跟人间的树木有着唇齿相依的联系。
凡间树木大抵都是句芒落下的树种,他在天界培植仙根,浇洒雨露,凡间自然枝叶扶疏,欣欣向荣。如今仙根被捣,枝断杆毁,凡间树木一夜之间几近枯亡,致使洪涝暴发,生灵涂炭,百姓死亡流离,炊烟断绝,易子而食,惨不忍言。
躲在方壶桃源里的粼洱自是不知因一时鲁莽冲动种下的恶果,天帝还未曾下令派遣任何天兵天将前来方壶,只因烛阴圣母退隐方壶之初,就与九元真母白纸黑字钤印确立方壶神圣不可侵犯的奇异地位,除非方壶自己沉没,否则,无一兵一卒敢来此操动干戈。
粼洱的坐骑陵鱼从南海龙女那里得知此事,便告予她听:椹言愿意替她受过,远走蛮烟瘴雨之乡,经受孽海巨涛之险。在这之前,还得承受九九八十一天的天雷磨折。
粼洱将茶壶一掼,袍袖一撩:自己所犯的事不须他人受过,本上神早应出去活络活络筋骨了。她嘴角扬起微笑,捏诀唤来祥云,一溜烟飞往天宫。
粼洱到达斩仙台,却惊讶发现琅木正在承受天雷霹雳,原来琅木从屏风后听到陵鱼的讯息,已早她一步代之受领。琅木尚未恢复康健,再次受创,又是日落西山的光景。
粼洱刚轰退雷公,九曜星官却从斩仙台后齐刷刷奔将出来,九路仙家施展浑身解数,将粼洱团团围住。粼洱冷笑一声,只轻轻转了个圈,腾起紫色的雾气,便将九曜星撩翻倒地。
粼洱搀扶着琅木,琅木执意不走,他心意坚决,一定要代粼洱受过。粼洱刚开始苦劝不住以致破口大骂。琅木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伸出右手抚摸粼洱莹润的脸颊,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对她说,“你对我客气有礼,我不喜。你骂我两声儿,我反而心满意足。只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我多想,多想……粼洱……”琅木没有说完想说的话,便伏倒在地,身子渐渐变瘪,变枯,变小,最后萎缩成一根孤独的槁木,绝了所有生的气息。
粼洱将琅木轻轻拾起,揣进怀里,走到天帝所在的太微玉清宫外。
她听到椹言正向天帝请求,“所有的事皆因臣弟一人所起,请求兄长毋要拿琅木受罚,我愿被雷劈电闪,我愿自贬红尘受轮回之苦。我愿付出所有力量,牺牲全部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请兄长毋要为难琅木与粼洱。”
天帝知道粼洱正在殿外,他叫椹言退下,唤来粼洱。
天帝原本想等烛阴圣母与九元真母游玩回来之际再作定夺,却见粼洱脸上的表情依旧无所畏惧,目空一切。天帝看不出她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尤其是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觉有气。
天帝卖了个关子,料想这等顽劣女子尚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闯了祸亦算不出得付多大的代价,如今是自作孽,也怪不得他。但天帝仍是顾念旧情,况且粼洱深受母亲喜爱,两家早已有缔结姻亲之约,所以还是得绕个圈子让粼洱自己说出应得的惩戒。
椹言并未走远,及时站出阻止了粼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他对天帝说:“兄长,弟弟心意已决,要自贬凡尘,拯救黎民苍生,这本是弟弟心中宏愿,兄长是知道的,只是母亲一直都不同意,如今,椹言可以了却心愿,求兄长成全。”
粼洱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椹言给挡住,“我此番下界并非为你,你无须有任何过意不去,我只是借此机会实现夙愿而已。”
椹言语意严肃,面相庄严,这在粼洱一向瞧惯了的温文尔雅中不曾得见,一时语塞。
粼洱问天帝:“我的刑期有多少年?”
“四百年。”天帝回答。
“本是八百年,椹言下界受红尘之苦,为我免去了四百年?”粼洱问天帝。
天帝没有回答。椹言默不作声。
粼洱嘴角弯起一个诡异莫测的弧度,她冲着天帝冷笑一声,随即一道银色的强光风驰雨骤般朝天帝劈过去,天帝右肩受伤,怒不可遏,大声招来二十八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