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钟,宿舍楼熄灯了,上铺传来罗箩不太文雅的呼噜声。林槿阁没有睡意,她有很多困惑,第一天的大学生活跟她想象中差太远了。她翻了个身,看见对面床上夏爽的应急灯还亮着。夏爽披散着长发,穿着蓝白碎花睡裙,伏在床上的小书桌上写东西。她的眼睛显得出奇得大,黑色的眸子里闪着亮光。
“你在写什么?”槿阁轻声问。
“咦,你还没有睡,是不是我开灯打扰你了?”夏爽放下笔,抬头看看侧躺着的槿阁。
“没有,我在想事情,睡不着。”槿阁莞尔一笑。
“那看书吧!看困了再睡,你喜欢谁的书自己选。”夏爽拉开另一头的纱帐,露出长长的书板,书板上的书籍和杂志高高摞着。原来夏爽的床上有个秘密图书馆!
槿阁掀开被单跳下床,坐在夏爽的床沿上,从杂志中翻出一本最近的《新周刊》。却不急着打开看,她伏在夏爽的小书桌上看她的笔在纸上“沙沙”舞动,一些或儒雅或犀利的句子在洁白的纸上行行浮现。
“我很喜欢写随笔,从小到大从未间断过。有时我也困惑,为什么我会对文字着魔?”夏爽带着自嘲口吻。她将刚写完的散文整理了一下,然后在标题下提上“木喜”两个字。
“以前我很喜欢看一个叫"木木喜"的少年写手的东西,比如《裙摆摇摇》《便利店里的初恋》,还有《俯;冲过的青春》……很多青少年刊物都刊载过她的东西,我觉得她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好像就在我们身边。夏爽你不会没有看过她的东西吧。”槿阁很感慨,中学时期,她常常去报刊亭翻阅喜欢的杂志,总期盼能看到“木木喜”的新作。可近一年“木木喜”却销声匿迹了。
“那你想要她的签名吗?”夏爽看着槿阁诡异地笑。
“你认识她吗?”槿阁有点好奇。
“来,这是"木木喜"最真诚的签名,你要珍惜哦!明早不许洗手!”夏爽在槿阁的手心写下一串很漂亮的字。
槿阁被笔尖划得痒痒的忍不住笑,可当她低头时,却呆了。掌心那几个字,像个标志一样熟悉,“木木喜!你是木木喜?”槿阁恍然大悟。
“你多傻啊!现在才发现。”夏爽用食指刮了一下槿阁的鼻梁。
“都怪《少女文艺》上的专访照片不够清晰嘛!再说女大十八变,看那期《少女文艺》时,我才读高一。谁会料到照片上的丑小鸭会变成现在的小美女!”槿阁作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但却紧紧捉住夏爽的手不放。
“告诉我,《落日后的午后》是不是你的亲身经历?”
“傻丫头,怎么可能,都是虚构的啦。”
“那我再采访一个问题,美女作家"木木喜"小姐,你为什么会在去年暂时停笔?”
“因为要奔命于高考啊!学得天昏地暗的,什么都搁置下来了。”
“……”
“…”
“我说"八卦周刊"的大记者,你的问题怎么没完没了。”
“还有,你初中时那篇《盛夏物语》中描写的那种娃娃头雪糕,我们那时也好喜欢吃。你们那儿卖几毛钱?”
“五毛。”
“我们学校门口卖得好贵,要八毛。”
“那亲亲虾条呢?你初中时喜欢吃吗?红豆沙冰呢?”“火炬冰激凌……”上铺传来罗箩的呓语。
“…”
那晚,槿阁睡得很香,她梦见了在高中的语文课上,文静的女老师在教室里徘徊着朗读她的散文。中学时代,槿阁的作文常常被老师用来做范文,校刊校报上也常会出现她的名字。老师朗读的那篇散文写得很遥远很悠长,描绘了她中学时代对象牙塔的无限向往。可老师点评时却说:“其实有时梦想与现实相距很远,大学不是天堂。你可以把它当做少林寺,也可以称它为武当山,英雄不问出身,它不过是为你将来闯江湖垫些底气。”
槿阁心里一凉,从梦中惊醒过来。她翻了一个身,又昏昏睡去。
蒙眬中觉得有人替她盖好了被子,对面床的灯光也随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