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皇的皇上有五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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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靖国神社怎么办

“大日本帝国”并不是简单地随着昭和天皇接受了《波茨坦公告》就寿终正寝的,甚至在密苏里战列舰上签署了降伏文书之后,大日本帝国依然存在,有时候还能公然活动。

“大日本帝国”的最后一次公开活动,应该是在1945年11月20日靖国神社的“招魂祭”。在这之前的11月15日,天皇裕仁去了一趟三重县的伊势神宫,动身之前,宫内省有点担心大帅爷不让去,特地向GHQ请示了下。但GHQ没反对,还派了一队大兵来护卫。这就好像给日本人打了一针鸡血,于是本来只是一个仪式的这个招魂祭,就变成了一个大张旗鼓的集会。操持这个祭典的就是那位和美国人走得极近的有末精三中将,大家见到大帅爷没禁止天皇去伊势神宫,顿时就来了劲,有几天蔫头蔫脑不敢随便出门的旧陆海军军人全出来了,除了腰上没有了腰刀,其他领章勋章俱全,连天皇都穿了军服去参加。

怎么天皇去了一次伊势神宫,就让日本人这么振奋呢?这是因为伊势神宫的正式名称其实是“神宫”,伊势仅仅是所在地的名称,他是日本神道的最高神宫,里面祭祀的,是日本皇室的祖神天照大神,昭和天皇去参拜伊势神宫,是去向祖先报告无条件投降的。大帅爷没有反对天皇去参拜伊势神宫一事,在日本人看来,似乎能够解释成大帅爷能够容忍日本的神道。

身穿军服的昭和天皇在往本殿上走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他看见了在阁僚和皇族的座席中有几个美国军官,其中有一位就是民间情报教育局(CIE)局长肯·戴克准将(Ken Dyke)。

这时候昭和天皇不知怎么回事,神差鬼使地向戴克准将行了一个军礼。

应该说是这个军礼救了靖国神社。

戴克准将怎么会在这个“招魂祭”的现场呢?原来情报部的索普准将打来了电话,说日本人在准备搞这么一个大张旗鼓的招魂仪式,是不是不应该让他们胡闹啊?

戴克准将有个喜欢看热闹的毛病,听说有热闹看,就心痒痒了。他回答索普说:本将到现场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胡闹,如果不是胡闹,那么祭典一下死亡军人也无所谓,你我都是军人,也背不住哪天挂在战场上;但要是在胡闹的话,本将也不是吃素的,谁要是敢胡闹,本将就敢把他“撕拉撕拉地干活”,准将在日本几天待下来,也会了几句日语。

可能因为美国没有贵族,所以美国人都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对贵族的憧憬,见到贵族就发愣,连大帅爷都有点这样,不要说戴克准将了。要知道天皇当时的军衔是“大元帅”,一介准将被日本天皇的大元帅敬了一下礼,对于军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加震惊的事情了,弄得戴克好几天都迷迷糊糊的。

教育和宗教这些文化问题都归戴克管,戴克很清楚地记得大帅爷在密苏里号上的讲话内容:“(占领)问题基本上是神学范畴的问题……一定要进行精神的再复兴,首先从精神开始。”

受降仪式之后,当时还是上校的戴克就被任命为民间情报教育局局长,萨瑟兰参谋长给他的训示是:“第一,对日本人的再教育;第二,公布对日占领政策;第三,实现政教分离,也就是断绝日本国家和神道的联系。”

这个戴克可不是什么小白,他在战前就已经是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的高级主管了,对前两个任务毫不陌生,但第三个任务是个什么概念就不知道了,这个神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萨瑟兰参谋长看出了戴克的迷茫,告诉他说:“神道就是一种什么‘天皇神圣’、‘日本人应该统治世界’之类的教义,那个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的‘神风特攻’,就是这个神道弄出来的。”

不管神道是个什么东西,“神风特攻”的恐怖,戴克准将是不会忘记的,这个神道一定要全部摧毁才行。实际上不少美军军官就主张把日本的神社全部摧毁,而且主张废除神道的绝不只是美国人,当时主张废除神道的日本人也不少。实际上,神道成为日本类似于国教似的东西也就是在明治之后,明治元年(1868年)才由太政官布告的形式规定了设置神祇官,实行“祭政一致”,也就是祭祀和政治成为了一体,日本的佛教徒将其称为“排佛毁释”,从当时开始就一直在抗议,就连外务省负责和美军联络的官员,基本上都有“没有神道就不会有这场战争”的想法。

后来当过日本首相、当时是《东洋经济新报》社长的石桥湛山,在1945年10月13日亲自撰写了题为《废止靖国神社的建议》的社论,石桥在社论中指出:“‘大东亚战争’把国家引上了几乎灭亡的地步,丧失了日本通过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得到的全部成果。国家既已灭亡或者被粉碎,赞颂为这次战争的献身和牺牲的这个神社就没有了任何存在的意义,即使是对于以往战争的赞颂,也不会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反而只会导致同盟国的干涉。”石桥还指出,如果真要实现非武装的和平日本,就一定要把靖国神社“这个让国民永存怨艾的纪念物一扫而去”。

但是就戴克准将来说,他不能那么简单地把“所有的神社都推平了”,因为这个问题实际上牵涉到一个美国人最喜欢纠缠的“信仰和表现的自由”的问题,特别是对于做过NBC高管的戴克准将来说,这个问题就更加敏感,军国主义的根源当然要消除,但是不是宣布一种宗教为非法,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戴克准将就去调查了,想弄清楚神道、神社和天皇制意识形态以及超级国家主义之间的关系。当然,作为美国人,戴克准将本身对于这个“神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