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伯有着一股犟脾气。人家要是说他老了,他照例要举起那双结满厚茧的大手:“来,比比劲!”
这次春耕抢种,康大伯和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被分配帮忙妇女队拔秧苗。这一来,可惹起了康大伯的犟脾气。他大声大气地向大队长提出抗议:“哼,我说你这个队长偏心,看不起咱,还讲什么敬老……”
“可不是,队长的眼睛光看见那些后生家,却偏让咱们这些插秧的老把式‘失业’!”几个老伙伴也在一旁帮腔。
“你们年纪那么大,整天浸在水田里插秧怎么受得了!分配你们拔秧不是顶合道理吗?”大队长解释道。
“我早知道你们顶会分配工作!”康大伯把烟筒在地上一敲,随着把它倒插在腰背间,向老伙伴们使了一下眼色,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太阳还未露脸,抢种的社员们便下了田,宁静的春晨顿时喧闹起来。
“大队长,为什么没看到康大伯他们来?”一个插秧的队员突然问道。
“是呀,我找了好几丘田都没个影。”
“准是生了气不出工吧?”
“傻话,咱们插的秧苗就是他们连夜拔的。”
“像康大伯这号人,说什么也不会怠工。”
“要不就是昨晚上弄得太疲倦了,现在还困在被窝里!”
大队长只是笑笑,显然不同意大家的瞎猜。他没等一把秧插完,好像想起了什么,匆匆地朝南山下直走去。
拐了个小山坡,忽然停下脚步,从南山下传来一阵朴素粗犷的歌声:“春播幸福秧,秋收黄金谷……”
“康大伯,你们不要命啦?夜里拔秧苗,早上又接着干!”
没等那支歌唱完,大队长就亮着嗓子,呼叫起来。
康大伯刚直起腰,大队长已走到他面前。
“队长,你看插得还可以吧?”康大伯陪笑着说。
“你看,他是在生我们的气吧?”张快大伯偷偷地揪揪康大伯的衣角。
康大伯给他使了个眼色,凑近大队长的身旁,自动认错道:“好吧,咱们这次算没按条规,该批评。现在马上就去拔秧苗。”他扫了一眼那几亩已经插好的秧田,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不准!”大队长强忍住笑,严肃地说:“我命令你们回去休息!秧苗还多着呢,别忙着拔。”
康大伯对大家做了个鬼脸,嬉笑着说:“哈!你自己可以连着干几天几夜,对别人就限得这么‘死’,真不公平。”
张大队长说:“我不公平?那咱们到西山下让大伙儿评评理。”
“哼,西山下都是你们的人。”康大伯这句像孩子说的话,逗得大家笑了起来。
张快大伯却满有把握地说:“走!有理走遍天下。”
这时,“老黄忠”们干得很过瘾,所以不再讲价,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跟着大队长走了。一路上,哼起自编的民歌来:“春播幸福秧,秋收黄金谷……”
——原载《厦门日报》1960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