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宣原也只有哑忍。然而,终于有一次,被宣原撞见唐楚将小月推了一个踉跄,他再忍不住,快步过去捉住唐楚的手,“ 如果你要伤害小月,我会马上带她离开这里。”
唐楚去抢小月,仿佛宣原就要夺走他的心爱的玩具,“小月是我的!”
“你是我的,不许走!”唐楚将头埋在小月怀中。
“是的是的,我不走,我不会离开……”小月带着轻轻抱着唐楚,仿佛母亲抱着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抚慰着他,抽空看宣原的一眼中,仿佛包含着安慰,请求,理解,求恕……别人要说上百十句的话,她只用那一眼,宣原就已经读得一清二楚。
宣原突然就没了脾气——小月自然是爱自己无疑,可是,现在这个世上,唐楚惟一认识的只有小月,小月现在是唐楚的精神支柱,如果唐楚在这种情形下向小月提出结婚请求,以小月的个性,一定不忍拒绝——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那一个新年,一切与唐楚有着重要关系的人,都过得纠纠结结。
新年过后,宣原正式被任命为宣氏集团地产公司主席。宣氏在全国各地同时开发了几十个项目,所以,他比从前更忙。每天,原三少都需要处理来自全国各地的文件,虽然每个项目的项目经理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业内人士,但有一些重要事情,比如销售定价,又如工程造价等等等等,必须从各地发来传真,由他签字认可,回传过去才能作准。
宣原比从前累得多。
然而,工作上的事情再累,宣原也能应付得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只是小月。
小月变了。
从前的小月,绝对是一个象小猪一样藏不住心事的女孩子,有什么情绪,全部都会写在脸上。但是这段时间她不是,在她躲闪的眼光中,宣原一下子捕捉到,小猪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但是,“猪”不肯说。
猪只是不敢与宣原的目光对视。
所以,宣原就决定去找唐楚,然后,他立刻就见了唐楚。不仅见到了唐楚,而且从他嘴里,听到两令自己震惊的消息:
第一, 唐楚从来就未有失过忆。
第二, 小月已经答应唐楚的求婚。
心思细密的唐楚为防隔墙有耳,用的是拉丁语与宣原交谈,“其实,我装失忆,是我跟小月共同想出来骗大家的,其原因就在于,我被查出肾衰竭,只有三个月的生命。医生已尽力。而且,原三少是知道的,我本人也有不少朋友,这段时间,我们已通过互联网发布过消息,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我不想更多的人伤心,决意装作不认识他们,然后,待在一个地方,悄悄的,静静一面等待肾源,如果有自然是更好,既便没有,我也好静悄悄的死去。”
“……”
“如果原三少不信,可以问我的主治医师。”唐楚拿出一张诊断书。
初春的阳光斜穿入户,照得病房里墙面和床单上都是汪汪一片白色,拿着诊断书,宣原认真地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可是你如果说真相,我们大家可以跟你一起想办法。”
“我不想说。一个象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以接受别人怜悯的眼光,又怎么可以想象被别人象病人一样对待?我热爱生命,但却不愿苟活。三少,请你尊重我,也尊重我的决定。如果三少执意要将此事支会家父家母,我随时离去不再归来。”
“但是,你父母又怎会放手?”
“所以,我需要有一个女孩子装成我的妻子来配合。如果我有妻子,他们会放心地和我妻子联系,从妻子那里获得我或真或假的消息。甚至,我们会收养一个小孩,当做是我们的孩子,如果我活不下去,那么,在我父母的有生之年,他们将永远不知道我离开这个世上的消息。然后,小月就主动提出,她可以胜任我妻子。”
“主动提出?”
“是。若不信,原三少也可以去问小月。”
宣原当然要问。
小月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宣原让小月面谈,小月又不肯,最后,还是唐楚接过电话,柔声说:“小月,难道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为了我,为了我们三个,也为了你们的将来,该说的,你总要说。”
然后,满心疑惑的宣原就听到小月说:“对对对对不起宣原,那个,唐先生他是病人,他又是为我受的伤,所以我……我不得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月,你跟我说清楚!”宣原几乎是在咆哮。
“我我我我……我,那个我,自从唐先生出车祸,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还喜欢他,所以我要嫁给他。”小月说得又急又快,好象是在念准备久的台词。
“你说的是真心话?”
“当,那个当当当当然。”
“如果……你真的想得清楚?”
“当那个然。我也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豪门大户,最讲声誉,如如如如果他那那那个了,我一个结过婚的人,当然也不能再嫁入宣家……”
“小月,你为什么紧张?”
“谁谁谁谁紧张,我吗,哈,哈哈,我怎么会紧紧紧紧张,对,我紧张,我怕怕怕怕你报复,打我……”小月语无伦次地关了机。
宣原起身,想去当面找她说个清楚,被唐楚拦住:“不,你找不到她的。”
“是不是你找人绑架了小月,逼着她胡说八道?”
“原三少怎么会将我想得如此不堪,三少的港剧看多了是不是?”唐楚苦笑。
归家之后,宣原彻夜未眠地等了小月一个晚上,每一次门外有动静,他都会条件反射地直接跳起,开门,但每一次,他都没有看到想要看的人。小月请了长假,第二天,宣原当然也不会在公司见到她。
小月也没有跟孟婉儿住在一起。
三天之后,就在宣原正要发江湖令海捕江小月同学时,他突然收到一张请柬。
婚柬。
唐家大公子与江家大小姐将定于4月15日这一天大婚。
宣原还未反应过来,已接到小月的短信。打开邮箱,有小月发给自己的一封长信。除了声泪俱下的道歉与表示对宣原的谢意之外,小月还说:“唐先生是我的初恋,也许,对于一个女孩子,特别是对于我这种平平凡凡的女孩子而言,初恋最难忘怀,所以,我选择了他。我是真心喜欢唐先生的,哪怕与他只有三个月的相守,毕竟,也圆了我的一个梦。”
宣原每看一个字,她的心,就象被刀狠狠地捅了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捅得久了,反而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宣原决定去找唐楚,哪料想刚刚走到病房门口,突然听到里面欢来唐楚和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依稀听到四月十五日这一天和自己的名字,但是,宣原没有听得太清楚,只是听到那女孩子的笑声响起,吃吃憨憨,却又笑若银铃——不是小月又是谁。他满世界地寻找她,而她却在这里与唐大公子回忆过往。
病房里不时传出欢笑声——是啊,小月在谁身边,她就是谁的天使,她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堂。原来小月和唐楚的从前,还有这么多可以回忆的地方。原来,她还是爱着唐楚的啊。他原三少也是个高傲的男子,亲耳所闻加上亲眼所见难道还不能证明事实,难道还有必要当面去质问她,为什么对自己变了心。
唐楚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得知还没能为唐大公子找到合适的肾源,宣原说:“那么医生,请您看看,我的肾脏可不可以。”
“你是病人的亲属?”主治医师问。
“不,我只是一个希望唐楚健康生活的人。”捐一个器官给情敌又算得了什么——小月爱唐楚,唐楚的健康就是小月的微笑,而小月的微笑,则是他全部的幸福。
各项配型结果出来,作为供体,宣原的肾显然很适合供给唐楚。看到报告的第一瞬间,宣原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欢喜的,这种欢喜,不仅是因为唐楚终于有救,小月终可幸福,而且,从此,自己身体里的一个器官终于可以以唐楚的身体为载体,一生,一世,住在她心爱的身体里,与她不再分离。
3月6日,是宣原接受手术的时间。虽然,从手术前期的准备工作开始,一切都在宣原的要求之下悄悄进行,可是,唐楚还是知道了捐赠者是宣原的事实,宣原的人已被推到入手术室门口,手术突然被叫停。宣原只有苦笑——他与唐楚一样,都是爱施惠不爱受惠之人,都是心高气骄傲的男子,谁又希望,接受情敌的怜悯和施舍?
原来,那样的想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宣原决定,在小月结婚当天离开滨江。
4月15日,唐大公子与江大小姐大婚之日。
当天早上10点,宣原人已在天河国际机场。此行,他要去香港总部正式辞去在宣氏的现有职务,辞职后的他,将会将足迹踏遍全世界。
他这一去,将永不再回来。
飞机缓升上天空,滨江城里的建筑,人群,街道,树木一点点地变小,变小,变得模糊。仿佛有什么东西模糊了原三少的双眼,他深深吸一口气,闭上,再睁开——那个女孩,正在成为别人的新娘,而他却不得不带着自己对她深深的爱离开。
带着爱她的心一起,逃亡。
可是,无论他逃亡到哪里,他终会一生一世地爱着她。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啊。
原来,爱你,就是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