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这一抽,男人心知不妙。
下一秒,行人只见身着银灰绒呢风衣的碎发女子快奔数步,抓住一位西装男人的头发,狠狠向后方一甩。
西装男人惨叫一声,趔趄倒坐在马路边,破口大骂:“臭女人,搞什么?”
“心虚啊!”吹吹手掌,碎发女子脸上全是不屑。
西装男人狼狈爬起,口中不干不净地骂着,女子细眉轻跳,毫无预兆地抬腿……向男人腹脐以下的重要部位踢去。这还不算,男人被踢得缩如弓虾,惨叫响彻在深秋的街头,女子却伸手拉起男子一臂……行人以为女子是好心扶起西装男人,但,用快如闪电形容女子的动作并不过分。她一手捏在男人腕关节,一手托捏在男人腋下,倏地直立转身,曲身一甩……
“扑!”闷沉沉的肉体与地面撞击,男人连哼的气力也没了。
完了吗?
才不。
行人见身着黑风衣的斯文男人似从震惊中回神,终于想到要出手拉住女友了,但他太慢,在他的手离女子肩头一寸距离时,可怕的……
“咯啦!咯啦!”可怕的声音从西装男人体内传出。
“啊!”叫声颇有惨绝人寰之意。
西装男人趴在地上抽搐,手臂在背部扭曲出人体不可能出现的物理角度,他的手掌……软绵绵地垂在腕骨上,了无生气。
“凡九……”男人颤抖的声音响起。
女子拍手转身……
“淇奥?你是淇奥?”另一道属于成熟女人的嗓音在男人身后响起,听起来……很陌生。
男人回头,见到一张……精致的美丽脸庞。
一个很会化妆的成熟女人,她身边是一个状似成功人士的男人。
男人盯了半天才迟疑开口:“你是……解环?”
“你、她……”庄解环瞪着地上的西装男人,眼中是惊讶,亦有故人相见的探究。
“淇——奥——”双臂滑过男人的腰,素白小手紧紧相扣覆在他腹部,碎发女子自他身后侧露出一张俏脸——面无表情的俏丽容颜。
然而,冰冷的眼神,挑衅的眼神,带着浓浓宣告意味的眼神,亦同时出现在这张俏脸上。
旧情敌?!
庄解环想说什么,街头的喧闹却容不得这对“故人”一话长短。
结果——两人被带去警局,一人被送去医院。
警局——
“小姐你真厉害,抓个小偷居然把人抓到医院去。现在好啦,没人证没物证,你怎么肯定那人是小偷,啊?”身着制服的女警官拍得桌子震天响,她对面,坐着据说遭逢小偷却什么也没丢的男人和男人“勇猛”的女友。
“这个……警官,我想有点误会……”
“你闭嘴。”女警官气势汹汹地瞪男人一眼。她的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因职业需要盘着土气的包包头,满脸煞气。
“你啊……小姐。”女警官仍是冲女子怒叫,“那个男人现在还躺在医院排队等抢救,身上电话打不通,找不到家属,难道让警局给他出医药费啊?你说啊?”
“在排队嘛,医生自然会处理。没钱不救就是了。”进了警局便一直低头被吼到现在的碎发女子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想得简单,不救?你在街头把人家的手臂扳到脱臼……行行,臂骨扳到脱臼也就算了,你干吗把那家伙的手腕骨也扳脱臼?就算把他的腕骨扳脱臼,你……”女警官两手撑在桌上,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你把他的整个手筋全部拧断,他的手废了。如果他反咬你们一口,怎么办,啊?故意人身伤害,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给他治疗的医生够水准,断指都能重新接上,断筋算什么。”女子向男友怀中缩了缩,反驳。
“你……”女警官气到脸色发白,“啪”地,桌子震天响,炮口转向男人,“你你你,你怎么当人男朋友的?她当街行凶,你就一边看着不管,是不是男人啊?”
这话有人身攻击之嫌。男人苦笑。
“喂,他没得罪你吧?”垂头听骂的女子终于露出冷冷眼神。
“懦弱的男人。”女警讥讽一笑。
“喂,你骂得很爽是吧?”碎发女子动动五指,若不是身边男友眼疾手快地拉住,只怕早已站起身与女警对瞪了。
紧紧握住女友的手,男人冲女警笑道:“警官,那位先生的确将手伸进我的风衣口袋,只是他运气不好,口袋里什么也没有。若我的女朋友做得太过分,也是那位先生咎由自取,我只能向他说对不起,但治疗费用我们绝对不会承担。”
“如果他反告你们故意伤害罪呢?”女警瞟他一眼。
这一瞟……男人有片刻的怔愣。似曾相识啊,他以前见过这名女警员吗?现在不是想问题的时候,极快敛下心头的惊讶,他沉稳一笑,“若他愿意出昂贵的诉讼费,我们也没办法。不过警官,你觉得一个小偷会拿自己开玩笑吗?第一,我们不认识他,第二,我们神志清醒,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伤害他?若再查查他的身份或过往,兴许可以查出一些辉煌记录,他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女警斜睨一眼,不再说话。但静不到十秒,她“腾”地拍桌而起,又骂起玩手指头的女子来,“你猪脑袋啊,这么暴力……”
“警官,你这样算不算是人身攻击罪?”男人突然插入一句,打断女警欲出口的骂辞。
女警瞪眼,“我骂她关你——屁事。”
“对不起,她是我女朋友,未来的太太,你骂她就关我的事。”一心护女友的男人早已察觉到身边人异样的沉静,理解为她不愿与人民公仆起冲突,自当挺身而出。
“哈!”女警抬眼睨他,讽笑意味十足,“未来的太太?先生,你知道她姓什么?”
“……陶。”
“你知道我姓什么?”
“……”他的视线向女警胸口的编号牌扫去……只有数字没有名字。
“我也姓陶。”说完,女警停顿三秒,再道,“不想被我扣到天黑才回家,就乖乖给我坐好。”满意看到男人一脸呆样,女警撇了撇嘴,“凡九,这就是你今晚要带回家吃饭的人啊?喂,妈亲自下厨哦。”
“嗯。”玩着手指,突然刮刮男人傻掉的脸,陶凡九笑眯眯。
她会乖乖被人骂?
哼,怎么会!
又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一群人于展览馆边赏桃花。
陶凡九一时无聊,问起华歆赏:“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等待”和“希望”——by大仲马(语出《基度山伯爵》篇尾)。
幸福就是吃饱了撑——by华歆赏。
立即,青黑的脸映着桃花,可谓人面桃花水火不容。
远远传来痞痞的笑声,惹得陶凡九暗含冰刃的一瞥。
“陶老大,我们毕业后就是同僚了。”曾浩咧出白牙。他与赵安中计划毕业后入“关氏”。
踢他一脚比较快。冷冽的眸射过去,她拉过郁淇奥,两人向桃林深处走去。
“郁老大,结婚记得要感谢我们哦。”有人继续不知死活地大叫。
郁淇奥含笑,未作回应。突然,挽在他臂间的女子回头,很怀疑地瞪一眼,“你们为什么这么……狗拿耗子?”
在她与淇奥暧昧未明之前,这两小子天天在她耳朵边叽里呱啦,八卦得直接将娱乐周刊的狗仔记者比下去。
“狗拿耗子?有吗?安中,我们有吗?”痞痞一笑,冲郁淇奥眨眼,曾浩一带而过地掩饰。
用眼角看他,陶凡九不再说什么。
两人走后——
以肘尖拐拐赵安中,曾浩笑问:“喂,为什么我们这么……嗯,多管闲事?”狗拿什么什么太难听了。
“明知故问。”赵安中睨他,“走了啦!”
望着率先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那对甜蜜恋人消失的方向,曾浩伸个大大懒腰,追上同伴。
他们很热心吗?
抱歉,他可不这么认为。
当年,孙老师给他们的感觉是哥们,是能够一起疯玩又令他们佩服的兄弟,而陶老师……她什么都没教他们,甚至每每上课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冷脸。可也正是她,在他们眼前开启了一个新奇有趣的空间,一次推开一点,再一点……
就如同脾气不好的引路人,将奥秘之门慢慢开启,却非常不耐烦地一脚将他们踹了进来……生死全在他们自己。
生化,学起来真的很有意思。
故事进行中,我时常幻想,仅在凡九“半途而废”这一段后(实际上,这是令本人最自傲的一幕),顺水推舟地打上一个字——“完”。
再见各位,陶凡九的故事就此结束,让郁淇奥自生自灭去吧,O……V……E……R。(挥舞小手帕……)
不知你们会不会剁了我?!
嗯,如果故事就这么交到编编那厢去……
于是乎……咻……我大概会心跳五百兼抽筋,而远在天堂的雨果则要重新构思他的《悲惨世界》。
以上,当然是玩笑,编编其实是很温柔的,也很善良,特别是,不会太暴力,心灵纯洁得媲美小白兔。(跑远一点跑远一点……)
偶尔,也有一些可怕的念头钻进脑袋,例如——
四年后的相遇,郁淇奥其实是商业间谍,他接近陶凡九的目的是为了偷到最新研究资料,让重伤未治的黑道某集团大哥得以再生……
如果任这个念头生长下去,只怕会写成侦探小说。不敢,让此念就此夭折吧,阿门!
这次的言之有“物”在第六章开头,非常明白,就不多累述啦。(跑远一点跑远一点……)
在没有恋人之前,自爱;在有了恋人之后,自爱;在与恋人相处的磨合中,我们依然要、自、爱。
无论有没有人爱自己,人,最先最急最必要的,是自己爱自己。
仅此而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