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要靠这么近!”阿染不满地嗔怪,索性把身子整个转过来面对他。
卫辞年深悔自己刚才到底为什么要问出那句话,如今根本就是引火上身了。
“卫辞年?卫辞年?卫辞年卫辞年卫辞年卫辞年……”阿染一边笑一边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
卫辞年忍无可忍:“阿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阿染有些脸红,突然忸怩起来:“我……就是觉得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卫辞年尽可能地让自己面无表情。
“高兴你吃醋……”她的声音越压越低,可是一双眼睛却依旧贼溜溜地看着他,“卫辞年,你真的不吃醋吗?如果我真的跟别的男生跑了,你难道一点也不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卫辞年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你那么麻烦,跑了正好……”
阿染伸手就去拍他:“被你气死了!”
“喂,我在开车啊!”卫辞年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谁让你乱说话!”阿染轻哼一声,突然叹了口气,整个人都缩在座位里,一脸苦恼的表情,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亏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居然一点都不在意,真是被你气死了。”
卫辞年没有作声。
“以前就喜欢找借口说我太小,可是现在我是二十四,不是十四……其他人像我现在这样的年纪,早就结婚生孩子去了,”阿染揪着围巾上的流苏,“就只有我,被你忽视忽视再忽视,明明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喜欢韩琛,你还故意那么说……”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响在耳侧,可是却令卫辞年难以忽视。
她……谁说她改变了?
她还不是和数年前一样,按着自己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儿也不顾忌……
卫辞年莫名的觉得狼狈,耳根处掠过微热的感觉。
“我那么喜欢你……”阿染越说越不满意,突然直起身子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眸子,大声抱怨,“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吱——”尖锐的刹车声陡然响了起来,阿染猝不及防,一头撞上车窗玻璃。
好疼!
“就算不喜欢,你也用不着准备谋杀吧?”她疼的捂住后脑勺,气的不行。
卫辞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许久都不曾朝她看来,耳根处却微微泛起可疑的红色。
阿染半晌得不到他的回应,疑惑地放开手,凑近他仔细看了一看,脸上逐渐露出诡异的表情:“卫辞年,你……脸红了?”
“闭嘴!”卫辞年狼狈不已。
“你真的脸红了?”阿染突然心情大好,脸上表情也由阴转晴,索性一伸手便要捧住他的脸,仔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脸红。
“够了!”卫辞年无奈地拉下她的手,“你到底还要不要去看电影了?”
“当然要!”阿染回答的很是利落,随即又眯起眼睛笑,“可是现在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脸红。”
“阿染——”卫辞年叹气,“别闹了。”
“我才没有跟你闹!”阿染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正卫辞年的手暖暖的好舒服,正好可以顺便焐一下她的手,“是你一直都以为我在闹而已。”
“我……”卫辞年有些狼狈,“我只是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年幼无知?以为我任性妄为?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阿染?”她气闷,“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事情为你改变,你看看我,看看现在你面前的我,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会是这种样子吗?”
卫辞年的目光不受控制在落在她的身上。
车外的灯光映了进来,勾勒出她的模样。
还记得初见面时,她满头五颜六色乱糟糟的头发,涂着黑色的指甲,穿着夸张的皮衣皮裤,一看就是副小太妹的模样。
可是现在的她,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没有丝毫遮掩的、坦诚的目光。
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少女。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只是阿染。
桑微染。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她所吸引。
“卫辞年,”她低低的声音响起,“我……喜欢你,一直都……”
喜欢你。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谢谢你……将我改造成如今的模样。
谢谢你,带我脱离我曾经生活的环境。
谢谢你,让我重新发现了人生的美好。
让我认识到,原来我还可以……生活的更好。
所以,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可以吗?
“……好了,我们快点去看电影吧。”卫辞年收回目光,坐直身子,重新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阿染有点怅然若失,闷闷在垂下头,一语不发。
车窗外的灯火映出她淡淡的轮廓,睫毛上仿佛粘了一线金色。
于是熠熠生辉。
“不要胡思乱想。”卫辞年终于开口。
阿染以为他又要摆出以前那副样子准备说教她,脸上的神色更显郁闷。
“如果你……”卫辞年尽可能不去注意她脸上的表情,“你觉得这样好的话,就……随便你好了。”
阿染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她听错了?
还是……
“真的?”于是她忍不住求证。
“嗯。”卫辞年含糊地应了一声。
“真的?”声音忍不住微微上扬。
“嗯!”这次的回答声终于有些受不了她似的微微加重了一些。
阿染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突然有些莫名的含羞,可是眸子里的笑意却那么清楚明显地浮现出来,让人想忽视都很难。
车内暗淡光线下,卫辞年的唇角似有若无地浅浅扬起。
他想,他一定是被阿染影响到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就这么……仿佛允诺了她什么似的?
手机铃声乍响,阿染吓了一跳,连忙从口袋里拿了手机出来接通:“慕柘?你现在找我什么事?”
打电话过来的人却并不是慕柘:“桑小姐,我是何平。”
“哦,是你,”对于打电话过来的是慕家的那个管家,阿染对此有些惊讶,“是不是慕柘他怎么了?”
“少爷到现在都不肯睡觉,而且也没有吃药,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桑小姐,你可不可以现在过来一趟?”何平有些抱歉,可是声音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我知道这样很是强人所难了一点,不过……”
“我马上过去。”阿染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匆匆挂了电话,抬眸去看卫辞年,“看来我们不能去看电影了,我得去雇我的那家人家里去一趟。”
“怎么了?”卫辞年记得她上次说过的地址,于是一打方向盘,将车子朝另一条路驶了过去。
“病人不听话不肯吃药呗!”阿染忍不住蹙眉,目光透过车窗朝远处看去。
暗黑的夜色下,街道仿佛长的无论如何都走不完似的。
几颗稀疏的星子眨着眼睛,闪着冷冷的寒光。
已经是夜里九点左右,寒意正浓。
小区内静寂无人,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凹凸不平,沿途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仿佛恹恹的眼睛,无精打采的看着银灰色的轿车朝前驶去,直到终于停了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卫辞年跟着阿染一起下了车,“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我正好可以再跟你一起回家。”
“好。”听到他说“一起回家”这四个字,阿染心下莫名的一甜,笑意就浮现了出来。
匆匆朝慕家走去,还没走到跟前,便已经听到了院子内兔子的吠声,紧接着门就被人打开了,何平探出头来,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谢天谢地,桑小姐,你可来了!”
阿染匆匆进门,随手拍了拍冲上来的兔子,不忘记问何平:“慕柘在他房间里?”
“是,”何平愁眉苦脸地看着她,“从下午回来就那样了。”
“他的药放在书房里吧?我给他送去。”阿染一边说一边就朝书房走了过去。
卫辞年等到她走进书房之后,目光稍微一偏,就对上了何平疑惑的目光,他淡淡一笑,向他伸出手来:“卫辞年——我是阿染的朋友。”
“卫先生,你好。”何平同他握了下手,随即一笑,“我想你是在等桑小姐,不介意的话,到这边喝杯茶好了。”
拿了药端了水,阿染上楼,轻轻敲响了慕柘房间的门。
房间里悄无声息的,仿佛没有人似的。
“慕柘?”阿染又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愿意开门,于是准备再接再励,一定要把门敲开为止。
只不过她的手才举起来,就听到“咔”的一声轻响,门内便探出了慕柘的脸,依旧还是那副漂亮的眉眼,一点儿也不像是管家何平口中的任性少爷,此刻,他有些慌乱地看着她:“你……又回来啦?”
“是啊,怎么,不让我进去?”阿染对他扬了扬手中的药和水杯,“你该吃药了。”
“哦。”他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阿染有些奇怪:“慕柘,你……”
慕柘的脸色一点一点红了起来:“你想进来?”
“当然!”阿染疑惑地看他,“不然,你出来?”
“我……”慕柘近乎有些结结巴巴了,“我不出去!”
“那我就进去好了。”阿染一点儿也不介意地对他微笑,说完便要推门进去。
慕柘脸上的红晕越发可疑起来:“你你……你进来可以,但是,不许笑我!”
“我不笑你!”阿染保证,有些疑惑,但是也并没有太在意,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但是——
“你——”阿染吃惊地盯着他,“你怎么穿成这样?”
房间内明亮的灯光下,慕柘一身白色古装,手中拎着从墙壁上摘下来的那把剑,看起来……看起来比较像是武打片里的男主角。
“你还说你不笑我!”慕柘不满地瞪她,脸上涌现出又羞又气的红晕,“你说话不算话!”
“我不是想笑你——”看着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阿染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我只是觉得好惊讶。”
慕柘有些尴尬,一只手紧紧抓着那把剑:“我……只是在写小说,所以换了这身衣服……”
“很漂亮啊!”阿染忍不住赞叹出声,伸手拉起他转了一圈,洁白的长衫顿时随之飘起,再翩然落下,阿染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看着他,“慕柘,你现在帅的简直可以拍电影了!”
“真的?”慕柘越发尴尬起来,“你……不觉得我这个样子很怪?”
“不会!”阿染朝后退了一步,“你长的那么好看……我说你好看你不会生气吧?”
慕柘轻轻摇了摇头。
阿染放下心来:“人好看,衣服也好看,那把剑看起来也很有气势,不错,起码可以打九十九分!”
“难道不是一百分?”慕柘一脸受伤的表情。
“嘘——”阿染神秘地放低了声音,“咱们要懂得谦虚,低调点懂不懂?”
慕柘顿时笑了起来。
阿染这才满意地点头:“这不就好了,来,先把药吃了。”
“好。”慕柘配合地吃下她递过来的药。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既然吃过药了,晚上就好好睡一觉,想写的话,明天再写,”阿染收起杯子,“明天上午我来看你……”
“你要走了?”慕柘一脸失望的表情。
“现在很晚了嘛。”阿染安慰他,“反正明天八点半我就会准时来报到……”
“你住在我家不也可以?”慕柘哀求地看着她,“我家房子很大,有房间给你睡。”
“我怎么能睡在你家?”阿染笑了。
“有什么不可以?”慕柘定定地盯着她。
看他一脸固执的样子,阿染有些头疼:“慕柘……”
“你要走的话……”慕柘的声音低低的,“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吃药了。”
阿染蓦地一惊,吃惊的看着他:“你……”
“你……今天晚上走的话,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吃药了。”他微笑,穿着那一身白色的古装,依旧提着那把剑,笑起来的时候微微露出了尖尖的牙齿,眉目依旧漂亮的惊人,可是此刻看起来……却仿佛带着一丝丝隐隐的邪气。
她……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是他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清楚,让她想要替他找借口似乎都不太可能。
可是……
“好吧,我……我留下来。”她下意识开口,背心掠过隐隐的寒意。
她居然在那么一瞬间,觉得恐惧?
好歹以前她也是决定要混帮派的,被人打被人追时的那种恐惧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此刻的慕柘,却让她忍不住在心内升起一种恍如看了恐怖片似的感觉……
“……我还有个朋友在外面,我跟他说一声。”阿染咬了下唇,拿了水杯朝房间外走去。
“我等你。”慕柘的声音轻柔而有礼,就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自己的幻想似的。
慕家客厅内。
对于她突然的决定,卫辞年有些惊讶:“不回去了?”
阿染点了点头,“他是……病人不是吗?”
卫辞年有些迟疑。
“没事的,我只住一个晚上,”阿染对他微笑,“你不用担心的。”
“好吧。”卫辞年终于勉强同意,“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我送你出去。”阿染顺手拉着他朝外走,因为看到他眸中隐隐的担忧,于是侧过脸对他微笑。
二楼方向。
慕柘不知道何时出了自己的房间站在楼梯上,当他发现了卫辞年与阿染之间那种似有若无的互动之后,脸上渐渐敛起了一贯温和无害的表情,眉目之间的阴霾重的几乎将他整个人深埋其中。
提着宝剑的手渐渐握紧,漂亮的脸扭曲了起来。
盯着卫辞年的背影,他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出强烈的憎恶感。
直到卫辞年和阿染出了客厅,他才蓦地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平一直站在楼下看着他,直到他走回去之后,才收回自己忧心忡忡的眼神。
希望……不要像他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