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月亮与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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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纷扰的社交季快结束了,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打算走了。史崔兰太太打算带家人去诺福克海滨,在那里孩子们可以享受大海,丈夫可以打高尔夫。我们相互告别,打算秋天再见。在伦敦待的最后一天,我刚从陆海军商场走出来,却又碰到了她和她的一双儿女。像我一样,她也是在离开伦敦之前最后买点东西。我们又热又累,所以我提议到公园去吃冰激凌。

我想史崔兰太太很愿意让我见见她的孩子,便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请。两个孩子比照片上更招人喜欢,她为他们感到骄傲是有道理的。我还年轻,他们在我面前没有害羞,愉快地聊这聊那。俩孩子不是一般的漂亮,健康又活泼。我们在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吃冰激凌,真是惬意无比。

一小时后,他们挤上一辆马车回家去了,我一路游荡着朝俱乐部走去。或许我有些寂寞,想起刚才那个我只是瞥过一眼的幸福的家庭,心中生出一丝羡慕。这家人好像非常融洽。他们说了一些不足为外人理解的私密的小笑话,觉得好笑得不得了。倘若以巧舌如簧这个标准衡量一个人,或许查尔斯·史崔兰是愚钝的,但他的智慧足以应付他所处的那个环境,不但能保证他获得适度成功,更能保证他获得幸福。史崔兰太太魅力十足,也很爱她的另一半。我想象着他们的生活:免受任何灾祸的侵扰,诚实、体面而又不失意义,还有那两个规矩、漂亮的孩子,很显然注定会继承他们的血统和地位。他们正不知不觉间变老,看着儿女渐渐长大成人,在合适的年龄结婚——一个出落成了漂亮的姑娘,以后生个健康的孩子,做母亲;另一个是帅气的男子汉,显然会成为一名军人。最后,他们光荣退休,过着富足的生活,受到子孙爱戴。他们幸福的一生并未虚度,直到寿满才离世入土。

这肯定就是无数夫妇的故事,故事所述的这种生活方式有一种温馨之感。它让你想起一条平静的小河,蜿蜒流过绿色的牧场,流过怡人的树荫,最后流入广阔的大海;但大海却是那么平静,那么沉默,那么冷淡,让你突然被一种隐约的不安惊扰。或许这只是我心生的一种怪念头,甚至在那段日子里,这种想法仍旧很强烈。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过一辈子好像缺点儿什么。我认同它的社会价值,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在我的血液中有一种兴奋,它渴望一种更为狂野的生活方式。我觉得这种闲适的快乐中有一种令我焦虑不安的东西。我的心中有一种渴望,想要过一种更加冒险的生活。倘若我能让自己的生活发生些变化和无法预料的刺激,我已经做好了奔赴崎岖不平的山崖和暗礁满布的险滩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