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汪精卫第五卷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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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国的最后通牒(3)

陈公博自然知道陈璧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不便说穿,顺着说:“先把墓穴封闭也好,这样比较安全。不过,封闭物不宜太坚固,否则,掀掉时困难。”

“你是主任委员,怎样封闭请你酌定。”陈璧君说,“我因身体不适,晚上的常委会我不列席了,希望常委同志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成为南京政府的主心骨。”

陈公博走后,她马上打电话把汪陵修建委员会的三个成员陈春圃、陈昌祖和汪孟晋叫到跟前,将《波茨坦公告》的主要内容告诉他们,然后忧心忡忡地说:“《公告》暂不公开,你们千万不要外传,以免造成混乱。从美英军队在大东亚战争南方战场的所向披靡看,日本非投降不可!越来越恶化的国际局势对我们极为不利。现在的燃眉之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做两件事,一是孟晋他爸爸的陵墓问题。明天,陈主席会召集在南京的四个汪陵修建委员会成员开会,采取必要的措施抓紧施工,同时按照我的意见先把墓穴封闭起来,以防万一。”她扫了弟弟、侄儿和儿子一眼,“不过,陈主席只会做临时性的封闭,但你们必须心中有数,要做永久性的打算,要封闭得特别坚固。如果日本获胜,无非将来掀掉时多花点力气。”

她吩咐把那块汉白玉墓碑搬到墓穴里,放置在汪精卫的灵柩前面,在墓穴上面平盖一块非常坚实的钢筋水泥板;水泥板上面再用钢筋水泥砌个厚度使人无法炸开的,里面为苍穹状的圆形墓顶。平面水泥板的两面,圆形墓顶的里里外外,一律嵌上大理石。

她说:“陈主席是主任委员,在上海的周先生是副主任委员,他们不可能具体过问。孟晋他大姨父也是副主任委员,他自然会赞成我的意见。作为成员之一的邱新民工程师,一切会听从你们的安排,他绝不会有什么怀疑,你们只管大胆指挥。时间必须抓紧,这一切务必在十天半月之内完成。任务完成了,孟晋你打个电话给我。我明天又要去广州,那里的问题比较多。”接着,她突然发问:“第二件要急于办的是什么事?你们想想看!”她身子往皮沙发上一靠,一副“引而不发跃如也”的神态。

陈春圃等人都心慌意乱,谁也想不出。“唉!”陈璧君叹息道,“你们呀,都是书呆子,都已是三十、四十岁的人了,头脑这么简单!第二件事,就是迅速将家里的金银细软转移出去!”“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陈公博告别陈璧君回到家里,与妻子李励庄和莫国康商量的也是转移钱财的事。

陈公博判断说:“日本接受《波茨坦公告》会经过一场激烈的斗争,但终究还得接受投降!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个把月,我的预料会成为事实。”他望望妻子,又望望情妇,“我和夫人没有把莫秘书当外人,如果你愿意,今后若过亡命生活我们一道走,我们两家的钱财也一起转移好了。”

莫国康自然愿意。“夫人的意见呢?”她明白李励庄心中的妒忌。李励庄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难道主席的话还不能代表我?”“谢谢主席和夫人把我当成自家人!”莫国康心里乐滋滋的,“但我值得转移的钱财没多少,总共只有一千八百两黄金。”她故意说得微不足道。“啊呀!莫秘书的黄金比我们家还多,我们家才一千二百两呢!”李励庄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很自然地想到莫国康这批黄金的来历。

“财政部金库里还有两千五百两黄金,我将这批黄金一起转移出去。”陈公博似乎在安慰妻子,“等会,请夫人和莫秘书去财政部,从何炳贤先生手里提出来。你们可以告诉何先生,万一过亡命生活,欢迎他与我们一道过。”

“这事我不好插手,有莫秘书去就行了。”李励庄的语气变甜了。

“也行。”陈公博说,“这五千五百两黄金,留下两千两装入几口小皮箱,以便随身带走急用。其余的黄金连同我的一批珍贵字画、古董玩物、珠玉首饰,分两批转移到江苏、安徽乡村去,也就是秘密藏到我的两个信得过的侍卫官家里去。”

下午三点二十分,在上海西流湾周佛海公馆的书房里。这时,胸前佩戴绸料白花,米黄色衬衫左袖上戴着个绣有白色“孝”字黑袖圈的周佛海,泪流满面地在看刚才收到的三张四寸照片。反映在三张照片上的是他母亲马玉莲病逝后躺在棺材里等待入殓;戴笠身穿丧服跪在马老太太灵柩前祭酒;周佛海的岳父杨卓茂站立在马老太太灵柩前念读祭文的情景。这三张照片,是戴笠根据周佛海的要求,从重庆经香港寄来南京的。

四年前,蒋介石为了控制周佛海,吩咐戴笠分别从湖南沅陵、湘潭将马玉莲和杨卓茂骗到贵州息烽,把他们软禁在间谍训练班。六月二十五日上午,六十八岁的马老太太因血脂高和糖尿病去世。去世前两天,她还当着亲家杨卓茂骂儿子当汉奸,把周杨两家害得太苦!戴笠闻讯后,于六月二十六日下午飞抵息烽为老太太治丧,并不失诺言代表周佛海当孝子。二十九日丧事完毕,三十日戴笠回到重庆,当天晚上直接与周佛海通电话,将马老太太的死讯及其安葬情况告诉周佛海。“谢谢,谢谢戴先生代我行孝。”周佛海抑制着悲痛,“丧事办得这样隆重,我母亲也含笑九泉了!”

周佛海接过电话,悲痛欲绝,跪在母亲遗像前,放声哭喊:“娘呀,我苦命的娘呀,我对不起你老人家!不孝之罪,百死莫赎啊!”他哭罢给陈公博打电话,说做人太没意思,要求辞去一切职务,去深山古寺当和尚。陈公博亲自去上海进行劝慰和挽留,并准假一个月,让周佛海为母亲治丧。七月二日,周佛海在南京、上海各报遍刊讣告,并在家里为母亲设立灵堂祭祀,除了收到大批祭幛,还收到丧礼金三十万中储券。

现在,周佛海又边看照片边哭喊:“我的娘呀!您老人家病成这个样子,瘦成这个样子,老成这个样子,好苦啊,好惨啊!您老人家三十岁守寡,辛辛苦苦养大我们兄弟和妹妹三个,尤其在我身上耗费的心血最多,而我却没有很好报答您老人家,还让您晚年过着孤独生活!不孝之罪,百死莫赎,终天之恨,至死难休啊!”

然而,终天之恨恨谁呢?恨蒋介石吗?又似乎恨不上,哭来哭去只能恨自己。周佛海又一次深深地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脱离蒋介石而投靠汪精卫。“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是古贤先哲说得好。杨淑慧闻声来到书房,见哭成了泪人的丈夫不断地用拳头捶着胸脯,痛苦地拉住他的手,安慰道:“佛海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用!”“淑慧你看照片,娘死后眼睛还半开着,她老人家死不瞑目啊!”周佛海哭道,“叫我怎么不伤心呢!”

杨淑慧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三张照片。她对从未见过面的婆婆说不上有什么感情,看了马老太太死后的照片,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但看了父亲念读祭文的照片,却失声痛哭起来了。她边哭边伤心地说:“爸爸,我的爸爸!几年不见,您老人家忧伤成这个样子了!不孝的女儿,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您老人家呢?我的爸爸呀!”

正在一个哭娘,一个哭爹时,从隔壁卧室里传来了电话铃声。杨淑慧立即停止哭泣,哽咽着去接电话。“噢!是陈主席。你要佛海接电话。他在家,请稍等一下。”

周佛海见是陈公博要他接电话,没等妻子传呼,已停止哭泣来到电话机旁。“是陈先生吗?我是周佛海。听清楚了,有紧急要事磋商,下午五点常委们来寒舍开个会。还是我去南京吧!嗯,啊,谢谢你的关照。好,下午五点见。”

他刚放下话筒,站在旁边的妻子关切地问:“什么紧要事?佛海。”“陈先生说在电话不便说。”周佛海沉思一会,“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是不是日本投降了?你们的南京政府要解散了?”杨淑慧猜测着。“该没有这么快吧!”周佛海说到这里,他的侍卫长姜诚前来报告说:“程克祥先生来了,在会客室等待周副院长接见。”周佛海与程克祥一见面,就显得亲切地握着他的手问:“程先生不是去重庆了,什么时候来上海的?请坐。”

“才来。”程克祥坐下去,“今天早晨我还在重庆呢!早晨七点,戴笠局长接见我,叮嘱我一定要在今天下午将蒋委员长的亲笔信交给周先生。于是,八点从重庆乘飞机去香港,十二点五十分,再从香港乘飞机来上海。这是蒋委员长写给周先生的信。”

周佛海拆开信封,展开信笺,一行行他熟悉的毛笔字,欢跃地映入他的眼帘。蒋介石的信全文是:

佛海兄大鉴:今日凌晨三点二十分,向全世界广播之《中美英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想已读到,一定感慨万千。

念兄对曲线救国之贡献,从赶早准备迎接胜利,及中央机关顺利还都南京着眼,兹内定兄为沪宁地区行动队总指挥,到时当正式任命。兄之任务是维持秩序与防奸安民。待还都南京,兄当出任中央宣传部长。

胜利在即,任重道远,甚望珍摄!专此敬颂时绥!蒋中正手泐八月二十七日晨于重庆蒋介石的信是直行书写的,在“防奸安民”四个字右边加了四个重点。周佛海心领神会,这是蒋介石要他防止新四军进入沪宁地区接受日军投降,并暗示他不要投奔共产党。

周佛海送走程克祥,把信交给杨淑慧,嘱咐她妥善保存,然后走进地下室,打开无线电收发报机与戴笠通话。“是贾金南先生?我是周佛海,请老板接电话。老板好!老先生给我的信收读了,令人欢欣鼓舞!请转告老先生,衷心感谢他对我的宽恕和器重,绝不辜负他对我的殷切期望,一定严防共党乘机捣乱,以良好的秩序迎接国民革命军进驻沪宁地区和中央机关还都南京,为中央接受日军投降和对南京所属军队的改编创造条件,并以此向老先生赎罪于万一。”

周佛海从抗战即将胜利想到死去的母亲,又在书房里当着妻子痛哭起来:“如果我娘能够多活两三个月,等到抗战胜利,让我见她老人家一眼,我死也瞑目了!”

“如果能够这样,我们把她老人家接到上海来,好好给她治治病,肯定会多活几年。”杨淑慧说,“但事已如此,难过也是枉然。别哭了,我们得考虑将家里的钱财清理一下,你看转移去哪里好?”

“蒋先生的信写得那么明白和恳切,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周佛海掏出手帕抹着眼泪,“退一万步说,即使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将蒋先生的信妥为保存,比任何财宝都珍贵。”

“蒋先生这几年写信给你的几封信都保存,还是只保存刚收到的这一封?”杨淑慧问。

“自然都保存。”周佛海想了想又说,“倒是这些信应该转移出去,以防万一。”他看看手表,“陈先生他们快来了,你去伙房安排一下,晚餐由我们款待。娘去世后,常委们和南京的许多朋友送过奠仪,也得感谢感谢!”

“好。”杨淑慧说,“陈先生在电话里不便说的话,可能就是《波茨坦公告》的事。”“一定是。”周佛海说,“我只想早点知道《公告》的具体内容。”下午四点五十分,参加常委会的陈公博等人,或乘专机,或乘直升飞机来到周佛海家里。五点过十分,常委会在周佛海家里的电影放映室举行。莫国康将《波茨坦公告》连念两遍之后,陈公博说了一番日本绝不会投降,最后胜利一定属于决战本土的日本人民,要求大家一如既往地奋发图强,与日本政府同生共死之类的话,然后说:“面临日益恶化的国际局势,我们必须冷静观察,潜心研究,认真对待,沉着应战。”最后他宣布:“社会上倘有造谣生事,蛊惑人心,扰乱治安者,一律从严惩处!政府工作人员倘有胡乱猜疑,送走家眷,转移钱财者,更要从严惩处!”

周佛海说:“还要加上一条,若政府工作人员传播不正道消息者也不例外!”

与会者谁都心中有数,但谁也不吐露真情,一个个按照陈公博定下的调子踊跃发言,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有林柏生在发言中,别出心裁加了一段话:“陈主席训示要冷静观察,非常正确。我们不仅要冷静观察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还要冷静观察日本政府对《波茨坦公告》的态度,使我们始终与盟邦保持一致。”

那么,日本政府的态度怎样呢?《波茨坦公告》传到东京之后,日本统治者在惶惶然中,于二十七日上午召开了枢密院议员会议和内阁会议。与会者绝大多数以强硬的态度,表示对《公告》不予理睬;只有铃木组阁时重新出任外务相的东乡茂德、外务次官松本俊一等少数几人,认为必须接受《公告》投降,但害怕枪打出头鸟,不敢冒风险在会上明确表明态度。

日本法西斯困兽犹斗,还要做一番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