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耕梅与高咏春,则是另外一种辗转相连的社会关系。谢耕梅的母亲高秀珍是高咏春的远房姑妈,高咏春才出生十天,他母亲因患产褥热病死去,由谢耕梅的母亲喂奶一年,又抚养到三岁才由继母接回高家,故高秀珍对他有抚养之恩。去年春,高咏春离开旅长职务赴衢州任机场主任前,回句容老家探亲,去看望高秀珍时,见过谢耕梅。那时,她还差一个学期高中毕业。高秀珍曾对高咏春说过,谢耕梅高中毕业后,请他为谢耕梅在衢州谋个职业。高咏春满口答应,要谢耕梅到时给他去信。去年七月,她考上了上海间谍训练班,三个月结业之后分配在特工总部行动总队第一行动大队,当了专干绑架爱国人士的特务。
现在,高咏春因谢耕梅事先没有与他写信联系,突然来衢州找他,有几分疑惑,说道:“去年二月底,我从句容来衢州不久,就与城关第二中心小学校长说好了,聘请你去任音乐教师。去年七八两月不见你来信,心想你一定在句容找到了工作。当然,我也因为太忙,没有给你去信。你这次来,怎么不事先写个信告我?你以为找工作那么容易?耕梅!”他嘴里虽然有责备,但却掩饰不住唇边的笑意。
谢耕梅早有准备,显得伤心地说:“表哥你听我说!是的,我的确找到了个工作,就是在句容县城的鸿达商行任会计。可是,十天前,年过半百的商行老板要娶我做他的第四房姨太太。我父母见钱眼开,得了四千元彩礼居然同意了。我是前天深夜乘父母睡熟了逃跑出来的。并非我唐突,请表哥体谅我,同情我!”她泪流满面地哭将起来,“我走投无路,只好来求表哥,恳求你安排我在机场干点什么,只要有碗饭吃就行。”
高咏春顿生恻隐之心,抱怨说:“姑父姑妈也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怎么把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他凝视她,再一次感到怦然心动,“耕梅你来了,我很高兴。噢!你的英语学习得怎么样?驻在机场的美国飞行队正缺一个翻译呢。”他说。
“我的英语学得还可以。”谢耕梅暗暗高兴,“读初中时成绩是班上第一,高中毕业会考,英语成绩不论是笔试还是口试都是全省第一名。让我试试,也许能够胜任,这也是给我一个进一步学习英语的好机会。表哥,真不知叫我如何感谢你才好!”
于是,谢耕梅当了美国飞行队的翻译。由于她的招蜂引蝶,她很快成了高咏春、驻扎在机场的军长戴劲松、美国飞行队长卡利姆的情妇。从此,整个机场任她横冲直撞,谁也不能干涉她。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八日。上午九点,苏丽萍见俞振寰去驻扎在机场附近的两个师巡视,便打开放置在卧室里的无线电收发报机第三次与林之江通电话,决定二十九日凌晨三点执行爆炸任务的林之江等人进入机场,凌晨四点达到摧毁丽水机场的目的。
同一天上午十点,谢耕梅在高咏春的卧室里,第四次利用无线电话与傅胜兰联系。所不同的是爆炸时间是二十九日凌晨两点,比丽水机场提前一个小时。
衢州机场的办公楼、驻军司令部、弹药库、机修棚和五座营房主门的钥匙,谢耕梅通过肉体交易都搞到手了,但停机棚唯一的一把钥匙仍然掌握在卡利姆手里。卡利姆警惕性很高,每次与谢耕梅厮混时,先把系在裤头上的那把钥匙取下锁在保险柜里,再把保险柜的钥匙放在有拉链的睡衣口袋里才脱裤子。晚饭后,谢耕梅焦急不安地来到卡利姆的住房门口,见门上一把锁,就直奔停机棚。
这时,在宽大的停机棚里,卡利姆少校一边指挥地勤人员和投弹手往飞机上搬送炸弹,一边穿梭在一百多架轰炸机和五十多架战斗机之间,催促机修人员和飞行员对飞机的各个部位进行起飞前的再一次检查。他一眼见到谢耕梅,便用充满欲念的眼睛注视着她,笑着用生拗的汉语说道:“有事找我?谢小姐!”
“听说凌晨四点少校先生要亲自领航去执行任务,我提前给你送行来了。”谢耕梅扭着肉感的腰身,也说着汉语。她知道美国飞机每次都是在凌晨四点起飞,飞越东海进入日本本土上空时正好天亮,完成轰炸任务之后于上午十点左右返回机场。
卡利姆已经急不可耐了,他用英语对大家说:“诸位继续各行其是,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和取胜的必定信念完成任务,务必在晚上八点以前上床休息,凌晨三点起床,四点准时起飞。”他顿了一会,“谢小姐有重要事情与我商量,我先走一步。”
他领着谢耕梅回到自己的住房,先把门闩上,再打开立柜拿出一瓶白兰地倒了两杯,将一杯递给谢耕梅,笑着用英语说:“祝愿谢小姐永远年轻漂亮。”
“祝愿少校先生永远年轻英俊,并祝愿阁下这次出航一路平安”谢耕梅说着英语与卡利姆碰杯,然后两人都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真情实意的送行,必须在我启程的时候。”卡利姆把谢耕梅抱在怀里,他的舌头在她湿润的嘴唇间滑动着。
“那我就陪伴阁下睡到凌晨三点,在你的住房门口为你送行。”她挽着他的一只胳膊走进里面的卧室。
这回,谢耕梅争取主动。但是,当她给卡利姆解系在裤头上的那把钥匙时,他本能地用手将钥匙捂住。“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还不相信我!”她噘着嘴推开卡利姆,生气地往床沿上一坐。“你以为我是间谍分子,会偷走你那把钥匙去开停机棚的门搞破坏,是吗?”她说。
“别误会,别误会,谢小姐!”卡利姆又把她抱在怀里,“破坏良宵是犯罪行为,我有罪,请谢小姐恕罪。”他松开手,把屁股扭向她,“给我把钥匙解下来。”谢耕梅将钥匙解下来,说道:“请把保险柜的钥匙给我,我尊重你的谨慎,把它锁在保险柜里。”
“不用了。”卡利姆指指睡衣左胸处的口袋,“就放在这里吧,让它与保险柜的钥匙和我一道共度良宵。”
“你还是不相信我,怕我看到你藏在保险柜里的秘密。”谢耕梅又嘴巴一噘。“秘密?除了一份轰炸日本本土的作战计划,就只有我太太和你的几张裸体照片,有兴趣你看就是。”卡利姆从睡衣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谢耕梅。谢耕梅打开保险柜,有意将那把钥匙重重地往第二层一丢,笑着说:“我对你们的作战计划不感兴趣,只想欣赏一下你太太的裸体照。”
“她没有你年轻,也没有你漂亮,不值得你欣赏。”卡利姆按捺不住心猿意马,如馋猫见到鱼腥似的,“看得那么仔细干啥?快锁上保险柜上床来!”他已勃发出阵阵骚动。
“急什么?一个夜晚的时间长得很呢!”谢耕梅放照片时将那把钥匙拿过来,顺手放在左胸处的口袋里,再把保险柜锁上。她将保险柜的钥匙放进卡利姆睡衣口袋里,又将拉链拉好。“你总该放心了吧!”她说。
“我若不相信你,就不会留你共度良宵。”卡利姆说,“难道我通宵不进入梦乡?”
谢耕梅每次接受卡利姆做爱时,她都僵着身子做些微的抵抗,用双手抵住他那多毛的胸脯。今天也不例外。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两人很快就像是烧热的平底锅上的冻猪油一样,不分你我地融为一体了。
完了事,谢耕梅假装睡着了,而卡利姆则真的进入甜蜜的梦乡。她不时看看夜光手表,好容易挨到凌晨一点。她悄悄起床穿上衣服,透过玻璃窗户往外看了一会。这时,整个机场万籁俱寂。远处,山也模糊,树也模糊;星也迷离,月也迷离。她尽管已稳操胜券,但计划未付诸实现之前,仍然感到扑朔迷离。她轻轻打开卧室的门,站了一会,见卡利姆睡得很死,才打开前面的门,又站了一会,然后走出门去,先把停机棚的门打开,再回到自己的卧室带上无声手枪和手电筒,躲在后门附近的阴暗处,连发两枪将两个哨兵击毙。她把耳朵贴在墙上谛听一会,知道巡逻队的士兵走过去了,打开手掌宽的一条门缝,朝外面亮了三下手电筒又把后门关上。大约过了五分钟,又一支巡逻士兵过去了,躲在不远处一座农舍后面的傅胜兰等五个特务,提着装有定时炸弹和TNT炸药的四口皮箱进入机场。这一切都干得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