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生活于北宋,历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徽宗即位一年,他即与世长辞。这一时期正是北宋社会矛盾尖锐,革新与保守势力激烈斗争的时期。苏轼一生卷入新旧党争的漩涡,历尽坎坷,但他的文学才华,不但为世人所公认,而且也为最高统治者所青睐。
苏轼于仁宗嘉祐二年(1057)以优异成绩考中进士,“三苏”名动京师;嘉祐六年(1061)在欧阳修推荐下参加“贤良方正能言极谏科”考试,作《王者不制夷狄论》等六论,其文章“文义粲然,时以为难”(苏辙《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殿试入第三等。宋代的制科考试,一、二等为虚设,从来没有人考入,所以第三等实为最高等级,且入宋以来,取入第三等的只有吴育(1004—1058)和苏轼二人。考试结束后,仁宗读了苏轼和苏辙的制策后,非常兴奋,说:“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宋史·苏轼传》)时年二十六岁的苏轼,能让皇帝以“宰相”相期许,这是何等的荣耀?苏轼虽最终未能成为宋朝的宰相,但也官至礼部尚书、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知制诰,距宰相也只一步之遥。
英宗即位之初,闻苏轼之名,欲召入翰林知制诰,宰相韩琦以所给官位太高,众人未必降服为由劝阻,英宗建议让苏轼修起居注,韩琦仍认为官职太高,应通过考试给一个馆舍的职务。英宗说:“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苏轼有不能耶?”考试结果,苏轼复入三等,得直使馆。
神宗即位,召执政大臣到天章阁议论官员任命事宜,对宰相王珪、蔡确说:“国史重任,可命苏轼成之。”后又论到著作郎一职,神宗说:“此非苏轼不可。”对苏轼极为重视和信任。乌台诗案后,御史台要置苏轼于死地,神宗以诗人之词不可概以反对新法论为由,替他开脱;苏轼被贬黄州后,神宗每怜之,并多次想重用他,均被执政者所阻止。后来苏轼在哲宗朝任翰林学士,一日,宣仁太后召见并问苏轼何以能任此职。苏轼回答说:“遭遇陛下(宣仁太后)”“出自官家(指哲宗)”。宣仁太后说:“不关老身事”“亦不关官家事”,“此是神宗皇帝之意”。(见王巩《甲申杂记》)可见神宗一直有意重用苏轼。“神宗尤爱其文,宫中读之,膳进忘食,称为天下奇才。”(《宋史·本传》)就是说,神宗用膳时,如果筷子停住不动了,那一定是在看苏轼的妙文。
哲宗亲政后,虽重用新党,但对苏轼仍十分重视,多次召其入京任要职。苏轼出知杭州,一日,中使(宦官)至,转送哲宗密赐苏轼茶叶一斤,“封题皆御笔”。哲宗对苏轼眷顾如此,但因大臣谗逐,遂有海南之贬。
徽宗即位后,苏轼遇赦后不久即去世,但新党仍控制朝政,特别是宣和年间,朝廷禁苏轼文字甚严,甚至有人携苏轼文集出城,被查出都要治罪。但至南宋,情况有变。宋高宗赵构追赠苏轼为太师,其制文称苏轼“养其气以刚大,尊所闻而高明。博观载籍之传,几海涵而地负;远追正始之作,殆玉振而金声。”“不可夺者,嵬然之节;莫之至者,自然之名。经纶不究于生前,议论常公于身后。人传元祐之学,家有眉山之书。朕三复遗编,久钦高躅(zhuó,踪迹),王佐之才可大用,恨不同时;君子之道闇(àn)而彰,是以论世。”
孝宗赵眘(shèn),曾刻印苏轼文集,并亲为作序,其《御制文集序》称苏轼“忠言谠论,立朝大节,一时廷臣,无出其右。负其豪气,志在行其所学。放浪岭海,文不少衰。山川风云,草木华实,千汇万状,可喜可愕,有感于中,一寓之于文。雄视百代,自作一家,混涵光芒,至是而大成矣。朕万机余暇,绎(chōuyì,引出端绪,引申为阐述)诗书,他人之文,或得或失,多所取舍;至于轼所著,读之终日,亹亹(wěiwěi,勤勉)忘倦,常置左右,以为矜式(示范),信可谓一代文章之宗也欤!”并于赞词中有“敬想高风,恨不同时”之叹。
苏轼一生宦海浮沉,但其生前使三帝有未能重用之憾,死后使二帝有“恨不同时”之叹,可见其从政能力,文学成就,以及人格魅力是如何为社会所公认,对社会又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一个作家,一个政治上落魄的文人,能在本朝就受到五位皇帝的赏识、眷顾和高度评价,古往今来,恐怕只有苏轼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