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摩合罗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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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兰桥之盟(8)

他酒也不吃,拂袖便走。慕容盛一路送他出去,一路道:“大王爷千万息怒,下官会再派人到西域去搜罗好马,一定再找一匹同样的汗血宝马送给大王爷。

兰提也不说话,上了马车便走了。

慕容盛见他走后,心里也有些担忧,他道:“你就确定大王爷不会进宫去问皇上?”

无双笑道:“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主动去问?虽然他说江山是他让给皇上的,但他心里到底还是忌惮皇上,问出了口,反而大家都没面子。你放心吧!他只会心里衔恨,绝不会去问的。”

慕容盛叹道:“小姐真是胆大心细,虽然我也猜到他不会去质问皇上,但我却也不敢走此险着。”

无双笑道:“人心本来如此,若是说清楚本就无事。但偏偏大家不愿说清,只愿互相揣度,结果就生出了许多事端来。”

慕容盛赞道:“真是如姑娘所言,若是大家都说清了,哪里会生出那么多事端。”

无双笑道:“若是他们都说明白了,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第十六节

树下已经堆了十几个酒坛了。

无双站在院子里,她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星星,其实她实在不认识几个星星,除了牛女外,也只能认得大火了。

看了半晌,总算数出北斗七星来。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就不是看星星来的,看了这半天,也该差不多了。

她便极力做出很随意的样子,踱到树下。抬起头,便见到流火从树桠上垂下的衣袂。

是白色的衣袂,他和璎珞两人总是白衣飘飘,好像不沾世间纤尘的样子。

她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照道理说,白衣服是很容易脏的,若是天天穿着这样的白衣爬到树上去,没理由还是那么干净。

她心道,怎么会想到这么无聊的问题。便忍不住笑了。

流火懒洋洋地道:“你站在那里傻笑什么?”

她脸微微红了,垂下头,不想让流火看见她的脸色。她翻过一个酒坛,将坛底朝天放着,然后一屁股坐在酒坛上。

“你自从今天出现后,就一直喝酒,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酒?”

“那边有个地窖,里面有好多坛酒,再喝很久也喝不完的。”

无双点了点头:“原来你偷侍中大人的酒喝。”

流火道:“哪里是偷,是光明正大地拿的。”

无双掩口轻笑:“是人家不和你一般见识,要不然干嘛让你白喝酒。”

流火倒了一口酒到嘴里:“可能是看你的面子吧!”

无双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她两只手放在脑后,靠在背后的树干上,辛辛苦苦地想了半晌,那个问题真是难以开口。

“那个,”她迟疑着道。

停了半晌,还是说不下去。

流火有些不奈地道:“你想说什么?”

她挫败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起璎珞了,才喝那么多酒?”

流火默然不语。

风轻轻地起了,吹落了几片树叶。

无双捡起一片树叶,仔细审视。树叶已经黄了,叶边都卷了起来,中间是一些纤细的叶茎,有些还些许绿色。

“璎珞是你弟弟的妻子吧!”她脱口而出。

说出这句话,自己也愣住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紧盯着那一片垂下的衣袂。心道,问出这种问题,只怕流火会杀人吧!

衣袂被风吹得飘动起来,无双的心便也没理由地动了动。

“不是!”流火终于开口了,虽然只是干巴巴的两个字,但无双也总算松了口气。

看样子,刚才那句话并没有激怒他。

她的胆子无由地大了起来。

“我明明看见她要和破邪成亲了,然后,然后,……”

然后你就来了,还被无双刺伤了。她在心里说。

流火笑了笑:“然后我来了,然后她刺伤了我。”

无双怔怔地盯着那一片衣袂,她似又看见流火一双绝望的眼睛。

“你怎么看见那些事的?”

无双道:“我在梦里见到的。我经常在梦中见到她,也许,也许,”

也许是因为我是璎珞转世的原因。

流火道:“你想知道什么?”

无双道:“璎珞真的与破邪成亲了吗?为何她要背叛你?”

璎珞,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流火笑笑,“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历史了。你又何必知道那么多?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

无双以手支颐,“可是,我想知道原因,为什么她要背叛你。我很想知道。

她抬起头,看着风吹动那片衣袂,心便随着衣袂而波动。

天空之中,一颗流星忽然一闪而逝,无双连忙双手合十垂下头。

流火略带嘲讽地笑道:“你这样运筹帷幄,也相信这种东西吗?”

无双抬起头,“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聪明?”

流火笑道:“你是出了名的聪明,我哪里敢嫉妒你。不过你如此机关算尽,不觉得有违我佛慈悲的精神吗?”

无双笑道:“怎么每个人都说这种话?难道我真的那么坏?”

流火哼了一声,“够坏的了,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心肠坏的女孩子。”

无双冲口道:“璎珞呢?她不是也一样很坏?”

衣袂波动了一下,无双想,他一定生气了。

果然流火的声音冷冷地传下来:“不要再提她的名字。”

无双撅起嘴巴,“你是不想听到她的名字,还是因为我说她坏使你很生气?

流火淡淡地道:“若是你再提她的名字,我就用法术封住你的喉咙,让你无法说话。”

无双立刻闭上嘴,她当然知道流火一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表示他是真的动怒了。

两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树上的人不停地喝酒,树下的人便看着那片垂下的衣袂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双只觉得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流火叹了口气道:“回去吧!夜深露重,你会生病的。”

无双默然不语。

流火见她半天不语,伸出头看了看,只见她撅着嘴,满脸俱是赌气的神情。

他虽然心里悲伤,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可笑。他道:“你干嘛不说话。”

无双道:“因为怕喉咙被人封住。”

流火笑笑,从树上跃下,脱下身上的外衣,将无双裹在里面:“你刚才许的什么愿?”

无双转过头不去理他。

流火道:“我猜你一定是许愿死了以后不要下地狱,像你这样的坏人,就算是佛门弟子,也一定会下地狱的。”

无双道:“才不是呢,你不要乱猜。”

流火笑道:“那许的什么愿?”

无双垂下头,低声道:“没什么。”

她忽然就觉得兴味索然,站起身向客房行去。

走了两步,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抛给流火道:“有屋子给你住,你干嘛不住?又不是鸟妖,一天到晚呆在树上。”

流火哑然失笑,无双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相视一笑,无双道:“我刚才许的愿是,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她会背叛你。”

流火淡然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那么介意?”

无双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介意。”

她进了房间,关房门的时候,见流火仍然呆呆地站在院中,神情又是落寞又是孤寂。她关上门,却忍不住从门缝里窥探他,见他一直站着不动,似已经痴了。

她便也有些痴了。

璎珞,为什么要背叛他呢?

§§§第十七节

次日,慕容盛到正午才回到侍中府。

一回来便面有喜色,道:“真的被无双小姐料中了,今天在朝上,大王爷一直故意忤逆皇上。结果皇上龙颜大怒,双方不欢而散。”

无双微微一笑:“这是意料中的事,越是亲如兄弟,有了嫌隙,就越是不愿相让的。”

慕容盛道:“那么下一步该当如何?”

无双道:“我刚才在街上闲逛,看见许多人卖蹴鞠,说什么蹴鞠比赛的事情,不知那是何事?”

慕容盛道:“其实这只是慕容家与兰家的游戏。慕容家与兰家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以前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蹴鞠比赛,由家族中的年少子弟参加。去年比赛的时候,父亲还在世,想不到只不过一年的时候,便时移事易了。”

无双问道:“何时举行这个比赛?”

慕容盛道:“就是后日。到时奇儿会率领慕容家的子弟与兰穆率领的兰家子弟较量。”

无双道:“这就是个好机会,我们要在那一天设法让奇少爷离开中山。”

慕容盛道:“蹴鞠比赛,众目睽睽,如何才能让奇儿离开?”

无双笑道:“越是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守卫反而会比较松泄,因为谁也想不到奇少爷会在这么一个日子逃跑。”

慕容盛道:“小姐说得有理,可是到时朝中大臣与王亲贵胄都会旁观比赛,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如何才能让奇儿逃走。”

无双道,“若是侍中大人信任我,请将府中各色人等任由我调动。”

慕容盛忙道:“求之不得,请小姐任意发号施令。”

无双便将府中侍卫分成四组,命他们在当日,换了普通人的衣服,以红色烟火为号,一见到号令立刻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城。出了城后,要全力奔驰,不可回头。

又命人在城外河边准备了小船,小船上放好渔人的衣服和食物。

复又拉过一名侍卫低声和他说了半天话,谁也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然后又对阿丝黛道:“那一天,你一定要陪同兰夫人一同前往。就算兰夫人推说身体不适,也一定要想办法带她前去。”

众人一一准备停当。

到了蹴鞠那一日,早朝之后,朝中大臣都齐集于蹴鞠场外。

这个鞠场便设在朝门之外,沿着鞠场搭了许多凉棚,正中的凉棚以黄色绸布为盖,上面放了楠木的龙椅,显然是为兰汗与皇后准备的。

在这个凉棚左边就是慕容家的棚子。

众人进了棚子坐定,却见凉棚之右的一个棚子仍然空着,不知是为何人准备的。

阿丝黛果然将兰夫人也邀请了来,她虽然身体娇弱,但今天脸上也带着几分喜色。

待兰汗与皇后乙氏入场后,才听有人喝道:“国师大人到。”

只见一个美丽如花的年轻女子,穿着五颜六色的法袍,施施然地走进场内,大摇大摆地坐在兰汗右边的凉棚中。

她神态极是倨傲,见到兰汗也不行礼。

而兰汗不仅不以为忤,反而对她极是客气,先开口道:“国师大人赏光,这一向可好?”

女子点了点头,淡淡地道:“还好。”便不再说话。

无双低声道:“这人是谁?”

阿丝黛道:“这个女子叫做颜清,不知兰汗从何处找来的。她身上有很强的灵力,但她即不像是八部众,也不像是妖怪。”

紫羽道:“是罗刹族的人。”

“罗刹?很厉害吗?”

紫羽道:“罗刹是夜叉的双生种族,而夜叉是八部众中最强的半神,如果这个颜清已经继承了罗刹族的灵力,她的灵力应该与流火不相伯仲。”

无双道:“那她一定比流火厉害了。”

“她的幻术很厉害,但幻术并非罗刹族所长,我怀疑她还有别的背景。”流火道。

无双回过头,见流火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凉棚中。现在正箕居在一张椅子上,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无双笑道:“你不要总是这样吓人一跳好不好?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流火道:“本来想不来的,不过看见颜清来了,只好也跟过来了。”

无双眨眨眼睛:“原来你早就认识她。”

流火默然,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无双道:“你既然早就认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兰汗那边有那么厉害一个帮手?”

流火道:“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无双道:“那你又跟来干什么?”

流火道:“那是为了保护你。”

无双道:“紫羽和阿丝黛都在我身边,她们两个联手难道还打不赢颜清吗?

流火道:“不知道。”

无双皱起眉:“她真的这么厉害?”

流火道:“她本人也没什么厉害,只不过是幻术厉害。”

无双狐疑地看着她:“你好像很了解她嘛?”

流火不奈地道:“你问来问去,问那么多干嘛?”

无双撅起嘴:“不说算了,谁想知道啊!”

她赌气转过头,心里把流火骂了几千遍:死流火臭流火,也不知和这个颜清是什么关系,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忽然想到,我干嘛那么在意他和颜清的关系,难道我在吃醋?

她便不由失笑,吃什么醋啊?我又不是璎珞。

待众人都落座,慕容氏与兰氏的蹴鞠队便从两边上场。

这场中东西两边,分别有一个高三丈,宽只有一尺的鞠门,门上扎着的各色彩带迎风飘荡,而门旁则各站着一个黄衣侍者,手中拿着红旗。

比赛双方分别派出十人参赛,只要能将球打入对方的鞠门,便算得了一筹。

由黄衣侍者在门上插上一面红旗。

在结束的时候,筹数多的一方,谁便胜出。

规则也简单明了,只要将球打入对方鞠门,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可,但只是不可用手。

这游戏本是传自上古黄帝,在汉人之中很是流行。自五胡乱华后,胡人也都学会了这个游戏。

所用的鞠是由轻皮所制,内中充满羽毛。

一个太监托着一个黄金盘,盘上放着一只鞠,送到兰汗手中。

兰汗拿过鞠,向着场中掷去,这便算是蹴鞠比赛开始了。

慕容氏这边的队伍是由慕容奇带领,而兰氏的队伍则由兰汗的长子兰穆带领。双方一见鞠飞了下来,立刻各不相让,一起向着鞠飞扑过去。

两人身在空中,慕容奇比兰穆略快了一点,起脚向鞠踢去。他一脚踢在鞠上,鞠便向着兰穆身后飞去,慕容奇笑道:“表舅,上一次我输了给你,这一次一定会赢你。”

兰穆笑道:“想赢我?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慕容奇的母亲是兰穆的表妹,算起来,两人也是亲戚。

慕容奇微微一笑:“就算我输了给你,慕容家也一定会赢过兰家。”

兰穆默然不语,他与慕容盛不仅是姻亲而且是好友,且兰家与慕容家的关系实在是复杂,许多兰家的女子都嫁与了慕容家的人。但自从兰汗杀了慕容宝以后,形式便全不同了。

双方你来我往,一直打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有一方得筹。

此时鞠又被踢至中场,慕容奇全力向着鞠奔去,刚好兰穆也向着鞠奔去,便又形成了两人相争的局面。

两人一起跃起,伸脚去踢那鞠,又是慕容奇快了一点,一脚踢在鞠上。他刚笑道:“表舅,你现在动作还真慢。”

而兰穆那一脚也正踢至,虽然慕容奇已经将鞠踢飞,但腿还未来得及收回,兰穆见自己那一脚正向着慕容奇的腿上踢去,他连忙收回这一脚,却还是踢到了慕容奇。

慕容奇惊呼一声,倒在地上翻滚不起。

兰穆心道刚刚那一脚已经撤回力道,应该只是轻轻地碰了慕容奇一下,为何他便倒地不起?

慕容奇滚了一会儿,抱着自己的腿大声呻吟。

无双对着慕容盛使了个眼色,慕容盛站起身道:“请让大夫先看一下舍侄的腿,我方可以换人上场。”

兰汗点了点头,几个侍卫上前将慕容奇抬了下来。此时那几名侍卫将慕容奇团团围住,而场外众人仍然全神于比赛。

慕容奇已经迅速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与一名侍卫对调。而阿丝黛则悄悄地施了遮眼法在那名侍卫身上,使众人看起来,那仍然是慕容奇。

真正的慕容奇已经混在侍卫之中悄悄地离开鞠场。

这些事情自然只有慕容家的人知道,流火冷眼旁观,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得过颜清吗?”

无双道:“骗不过吗?”

流火道:“她幻术这么高明,像这种低等的遮眼法,又怎么可能骗得过她?

无双撅嘴道:“叫你帮助的时候又不帮,现在又说风凉话。”

流火道:“我都说了不干涉人间界的事情。”

无双道:“可是颜清是罗刹,这已经不单纯是人类的事情了。”

流火道:“反正不关我事,我就是不管。”

无双哼了一声:“谁要你管,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们。”

§§§第十八节

那名假冒成慕容奇的侍卫又被换上场,普通人自然看不出他的不妥。

无双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颜清,心道她没理由看不出来的。

谁知颜清看了一眼那名侍卫,双目又向着流火瞟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居然没有说破。

无双心道,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好,那我就来帮你一下。

她回头向一名侍卫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名侍卫点了点头,离开会场。

场中鞠赛双方全未感觉异样,仍然全力比赛。忽见城郊外升起一支红色焰火。

兰汗亦看到那支焰火,他混未在意。过了片刻,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入场内,悄悄地对着兰难说了几句话。

兰难看了慕容盛一眼,走到兰汗身边,悄然耳语。

兰汗点了点头,伸出手挥了挥。鞠赛众人也知道必然发生了什么事,都停了下来。

兰汗起身道:“慕容盛,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