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看着自己时充满恐惧的眼睛,并不能满足他复仇的欲望。他也始终没能超越大仇人。
相反,那个他曾经以为恨之入骨,其实爱之深切的女人,却在一步步走近仇人。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变得患得患失。这不是他本性!也不是他应该持有的态度!
就让她去吧,既然不能拥有,何不放她自由?
而且最终他还是要把这一切都毁灭掉。
他迎着朔风,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
*
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覆盖了人世间所有的色彩,恋云的心,仿佛也只剩下黑白两色。
她轻轻掀开窗帘,凛冽的空气立时驱走了车厢内仅有的温暖,鼻子被冻得几乎不能呼吸。雪还再下,下得越来越紧。
她在想,是不是等雪停了再走?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赶路。
转而,又苦笑。如果真想走,什么样的天气也留不住人。若不想走,就算天天晴好,也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停滞不前。
她知道,其实,是她的心还存了侥幸,不想走。
她望着身后那两道车辙,顺着车辙望向更远,总希望一骑紫骝翻卷雪花,风驰电掣而来,马上之人会对她说,别走,留下。
可她知道,那都是做梦。
他不会来的。他就是那么狠心,那么心如铁石,他只嫌这三九寒天还不够冷,要在她心上再浇上一桶冰水。他总是过不了那些年留下的阴影,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折磨别人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这样也许挺好,她挥挥手走了,走得一干二净,从此天各一方,她嫁做他人妇。
想到相夫教子,忽然又觉得好遥远好渺茫,她没有出嫁前那种新奇和期盼,甚至觉得,那种日子放在自己身上有点匪夷所思。或许,是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吧?
想到此去,是为了做那个人的“儿媳妇”,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味道,各种的酸涩。他此刻应该跟唐婉在一起过得很幸福,唐婉善良能干,他包容有度,两人在一起很是般配啊。
可她怎么总觉得对不住他呢?想到将来要天天面对他,就觉得无地自容。虽然他好像已经忘记了那些不快,两个人偶尔相见也能过得去,可真正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太难了。
宇文剑的马忽然遮住了她的视线:“云儿,外面冷,仔细冻坏了。”
她微微一笑:“车里有炭炉。”
他知道她在看什么,但并不想说破。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说破了反而上感情。他知道,要想把某人的影子从她心里彻底赶走,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他有耐心,一年、两年、十年……只要能跟她长相守,总有一天,那个人在她心中会变的不那么重要。至少,她现在肯嫁给自己,肯跟自己亲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他柔声道:“路途遥远,你若累了,就说话,停下歇息,咱们不急着赶路。”
她又是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宇文剑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他宁愿她跟自己急于归乡的意见相左,宁愿她说停下来,也不想看着她这么淡淡的微笑着顺从。就好像一朵柔美的鲜花,用细小的尖刺,刺痛了他的心,那一星血痕好像无关痛痒,可却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她放下窗帘,说不清这算不算是强颜欢笑,也不知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这究竟算是成全了宇文剑,还是害了他?亦或者,是自己太自私?妄图利用他来忘记那两个她无法做出选择的人?
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