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宫殿般华丽的客厅,沿着两旁挂满油画的旋转楼梯往上走,然后我到达三楼,在靠窗户的房门前停住脚步。
“这间是小轩的卧室。”炎妈妈拿出钥匙打开门,“因为小轩喜欢唱歌,但是这栋房子的整体隔音设施不是太好,所以我们让他住最里面的房间。”
“为什么?”喜欢唱歌和住最里面的房间似乎没有太密切的联系?
炎恩轩的脸色马上变得苍白:不要听那个女人胡说!
“因为他老跑调,他爸爸的工作又不允许有噪音干扰,所以……”
原来外表完美的家伙也有这么大的缺点!不过在保健室里面听到他唱“催眠曲”的时候我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我捂住嘴没有笑出声来。
“这孩子还做梦当什么歌手,唉……”炎妈妈说到这里又潸然泪下,“现在他连话都说不了了……”
回想起病床上那个干枯的身体,我不由得心中一酸,立即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阿姨别难受。”
看到炎妈妈头上的几缕白发,我突然很想大声地告诉她——炎恩轩就在我体内!
旁边炎恩轩的影像对我露出不悦的表情: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情,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他怎么这样不懂事呢?我有点生气:恩轩,你对你妈妈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才不是!你根本都不知道她有多阴险!
炎妈妈当然听不到我和恩轩之间的对白,只是好奇地摸了摸我的头:“睛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发呆?”
那双和恩轩极为相似的眸子里带着悲伤,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东西。我更加坚信炎妈妈不是炎恩轩嘴里说的那种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的人。
恩轩的房间布置很简单,并没有电影里面阔少爷那种专用的king size大床和恶俗的蕾丝花边、洁白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流行歌手的巨幅海报。
红木书架旁边有一架漂亮的黑色钢琴,上面放了一张单人照。照片上的他看着比现在小一点,咧着少年特有的丰润的嘴,笑得无忧无虑。
淡淡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户射进来,在淡蓝的地板上拖下灰色的影子。
炎妈妈无力地坐在那张单人床上,把炎恩轩喜欢的书都递给了我:“这是他最喜欢的漫画《圣斗士》,如果可以,麻烦你每天念给他听……”
这个要我怎么念?难不成每天在医院里大声喊:“燃烧吧,小宇宙”?
炎恩轩,你怪没品味的。
要你管!我说过你不要和她搅和啦。
你妈妈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那样讨厌她?我一边看炎恩轩的相册一边继续和他在脑中对话。
你凭什么这样问我?
你读了我脑袋里的东西,我就不可以了解你吗?我不客气地教训他,做人不要太自私、霸道!
这时炎妈妈把头凑过来,指着上面的一张相片说:“这是小轩五岁时候照的相,那天他被雷声吓得尿床了。”
我好不容易才憋住笑,隐忍到内伤。
“这是幼儿园扮演白雪公主的剧照。”
“这张是他初中时候在元旦晚会上唱歌照的。”
炎恩轩的头上还挂着被人扔的鸡蛋,可以想象他的歌声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不要再看了!炎恩轩红了眼想把我的身体控制权强夺过来,但又怕在炎妈妈面前暴露身份,急得双脚直跳。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人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嘛。我发现自己的口才越来越好了,也许是每天和炎恩轩斗嘴的缘故吧。
好了,不要再看了,你要我告诉你,我妈对我做了什么不是吗?恩轩的影象再次出现,他的眉毛无奈地拧成了麻花。
我这才发现,当恩轩郁闷的时候,连他的全身影像也会变得模糊。这是不是跟他的精神力量的大小有关系?
好,成交。于是我合上相册,对炎妈妈笑了笑:“谢谢阿姨,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家。”
“我让司机送你吧。”
“谢谢阿姨。”
一回到自己家里,我就开始对脑子里的那个住客穷追猛打:炎恩轩,赶快给我招!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那个女人啦……
是你妈妈。我纠正他。
我妈妈根本不把我当人看。
你有没有良心啊,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她很爱你的!
哼哼,所以我说你是被那个女人给骗了。炎恩轩冷笑了两声,我爸爱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只不过因为我爸的情人没有生育能力,我爸才跟那个女人结婚……
是你妈妈!我再次纠正。
和我妈妈结婚……见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死女人!你还要不要听啊!炎恩轩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他真的生气了,把绅士态度打了个包扔到一边。
好吧,你继续讲。
她把我当作巩固自己地位、维护婚姻的工具。只要爸爸一不高兴,她就打我骂我。从小,她就用最苛刻的标准要求我,不给我一丁点私人空间……
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啊。我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虽然我爸爸妈妈没有打过我,但他们也很希望我成功。
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你知道吗,我带喜欢的女生回家,她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别人赶出去,说她是为了我家的钱。我喜欢唱歌,初一的时候还是唱诗班的领唱,但在一个阿姨的婚礼上,由于看到妈妈在场我太过紧张,唱错了一个调,回到家后她就再也不允许我唱歌,说是我让她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后来,我发现我再也唱不好任何歌了……
我毕竟是个人,不是她用来向爸爸讨好的工具!炎恩轩紧紧地抿着嘴,眉毛纠结成一团,玻璃般透明的眼珠,颜色越来越深,湖泊一样倒映出睫毛的姣好形状。
虽然知道他的面部表情只是投射在我脑子里的影像,但这一瞬间,我却感到了从未体会过的真实,因为此刻我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他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情绪。
恩轩,你妈妈还是关心你的,不然在医院里她也不会……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尝试说服他。
炎恩轩不悦地打断我的话:不要说了,我真的不愿再受那个女人的摆布……
可是……
你啰唆死了!炎恩轩决定不再和我说话,他高大的身影在强光中一点点消失——这小子已经潜水到意识深处,不管我怎么呼唤他都不肯出来。
鸵鸟!我最后在脑子里骂了他一句,愤愤地拉过被子盖住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