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歌似乎明白了什么,猛然想起了今日离妃说的话。
她语气温和:“王爷既然来了,不如在静竹公主那里多坐坐。”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念清歌,视线落在她发髻上的依米花上时脸上划过一抹惊讶之色,而后迅速的收敛:“不必!本王还有要事。”
说罢,转身要走。
“谢谢。”念清歌细弱如蚊的声音缓缓传来。
离辰逸微微一愣:“不必!”
“王爷可知道我因何而谢?”念清歌疑惑的问,他甚至都没有问自己因为何事而谢他。
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琉璃殿前的阳光,那双黑曜的深眸凝着她:“你到今日才知道那日溺水是本王救的你,你也真够愚蠢的。”
“……”念清歌微微一愣,每次见面,他都要这样剑拔弩张的么?
抿了抿唇瓣儿,苍白的纹路愈发的明显,她低垂着头,酝酿了下情绪,而后缓缓抬头,仰望着他邪魅的双眸,慢慢的说,语气似是自嘲,似是忧伤:“是啊,我愚蠢,愚蠢到我一直以为是他救的我。”
一听这话,无疑把离辰逸胸腔里的怒火拱了起来,他箍住她的手腕:“在你心里,在你眼里,全是他,念清歌,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他怎会亲自救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念清歌烦躁,今日的事情深深的刺激了她,在御花园里,离漾只和她说了那一句话就把她当成了空气一般:“你不必这样来提醒我!”
离辰逸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儿,:“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若在乎你,便会帮你查出那幕后之人,查出那想至你于死地之人。”
念清歌的心骤然紧缩,在他面前不能软弱,只能倔强的说:“他答应会帮我找出那人的。”
离辰逸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是那么的刺耳,邪魅的双眸蕴着一抹冷嘲:“念清歌!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给你一丁点儿消息了没?”
他总是这样深深的捅破这层窗户纸,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自嘲的勾勾唇角:“这些……其实我都清楚,只是不说罢了。”
离辰逸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稍稍松了下来,自然也是感觉到她有些变化了,细心的倾听着她接下来的话:“宫中的人,人人险恶,这次我没死,不代表下次我不死,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这番话让离辰逸满意极了,松开她的手腕,望着她湿润的眼眶,严肃起来:“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害你溺水的人是谁?”
念清歌的美眸骤然抬起,小脸儿紧绷,唇瓣儿哆嗦:“王爷知道?”一个激动抓住了离辰逸的手臂。
离辰逸看了一眼她白嫩的小手,白色的肌肤与他紫色的衣袍成了对比鲜明的颜色,念清歌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想收回手,离辰逸的大掌反应极快的摁住她的手:“你要答应本王,不允许情绪激动,以后见到那个人不允许把表情摆在脸上,要一如既往的与她相处。”
他严肃的表情让念清歌紧张不已,她坚定的点点头:“王爷,我答应你。”
“是离妃!”离辰逸凝着她变幻莫测的美眸,缓缓的将那两个字吐了出来。
念清歌由不敢置信到惊愕到不可思议,她唇瓣儿微抖:“怎么……怎么会是她,我一直以为是百里芷。”
离妃的性子温和,看上去为人善良,虽然后宫的嫔妃们都会用点小心机,但是在她心里,她觉得离妃不是那种能轻易伤害性命之人。
离辰逸神色淡漠,淡淡地说:“百里芷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她懂得进退,那段时间正是她失宠的时候,她是绝对不可能在给自己火上添油的,那日本王也是无意间看出来了离妃的端倪,所以才笃定了是离妃所为。”
端倪,便是那件套在绿色长裙下的红色衣裳。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念清歌不禁感叹道,偶然想起离妃‘温和’下的种种行为和语言,她后知后觉的觉得离妃才是那最可怕的人,心里暗自思忖着。
白天,人多眼杂,离辰逸只是和念清歌说了会子话便离开了。
深夜。
念清歌将自己的梨花妆一点一点的清洗了下去,铜镜中露出那张干净的巴掌小脸儿,沛柔做好了活儿,将新绣的小样拿给念清歌看,她的兴趣不是那么的浓,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崔嬷嬷披星戴月的匆匆赶回了琉璃殿,她来到念清歌面前,支支吾吾的说:“小主,皇上今晚翻了百里贵妃的牌子。”
她怔愣一下,视线从一个金银惜花上落在铜镜上,淡淡的‘恩’了一声:“我知道了,把门阖上,你们歇息吧。”
“是,小主。”崔嬷嬷和沛柔一拂身子,道。
念清歌忽地想起什么:“帮我把鹦鹉喂了。”
“是。”崔嬷嬷应着,才想转身,念清歌坐立不安的从木椅上起身,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我去喂吧,总之我也睡不着。”
打发着沛柔睡了以后,念清歌捏着一些坚果,瓜子类的握在手心里,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大氅,发丝柔顺的披散在身后,望着空中精神十足的鹦鹉,念清歌低低一笑,递给它一个瓜子,鹦鹉‘嘎嘣,嘎嘣’吃的特香,她望了一眼陪伴在她身边的崔嬷嬷,道:“瞧这鹦鹉,每天就说几个吉祥话儿就有好东西吃,好东西喝。”
“是啊。”崔嬷嬷感叹道,望着念清歌有些忧伤的侧颜,忍不住说:“小主有心事吧。”
“恩。”念清歌坦白的应着,崔嬷嬷虽然跟在她身边没多长时间,但是绝对是一个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的奴婢,况且念清歌经常给她一些珠宝首饰让她接济家里人,崔嬷嬷在宫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对她那么好,第一次碰到如此善良的主子,所以自然是对她掏心挖肺的。
“奴婢今日看离王爷来了。”崔嬷嬷望着那鲜艳的鹦鹉略有深意的说:“奴婢不敢妄自揣测,但是奴婢好心提醒小主,在这宫中,每个人都等着抓小主的小辫子,若是小主一个不留神便会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许是夜深天凉的缘故,念清歌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被灌入了冷冽的寒风,望着面有忧色的崔嬷嬷,她的心里布下了重重的阴影。
离妃——她实在是太过神秘了。
她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的简单,恍若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尤其是她和离漾小时候的事,离妃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大大方方的取代了她,而且离漾竟然也浑然不知。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
恍神之际。
忽地,门外有一抹身影迅速的穿梭而过。
念清歌迅速反应过来,与崔嬷嬷对视一眼,推开门,那抹穿着婢女宫服的人慌慌忙忙的打算逃走,崔嬷嬷略显有些不对劲儿,急忙唤着琉璃殿的宫人们:“小轩子,快,捉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话落,整个琉璃殿的人全部被惊醒,点燃了手中的灯笼纷纷的出动将那准备逃走的婢女围了起来。
就连侧殿的静竹公主也被惊醒,她披着一个火红色的大氅跑了出来,跑到念清歌身边:“婉嫔,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她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念清歌借着朦胧的月色想看看那个婢女究竟是谁。
殊不知,念清歌的头才探过去,一抹银白色的亮光迅速的划过天空,强硬的朝念清歌的小脸儿划去。
“小心!”眼疾手快的静竹公主急忙用鞭子将那尖锐的匕首缠住,而后重重的甩在地上。
那婢女万万没想到她失手,于是,趁众人不注意迅速的去咬自己的舌头,这个场景在宫中见得多了。
小轩子最先发现,便急忙阻拦,从地上抄起一块儿石头便往那个婢女的嘴巴里,那个婢女下意识的去咬,只听‘嘎嘣’一声,直接硌碎了自己的牙齿,鲜血顺着嘴巴里流了出来。
“小主,这太血腥了。”崔嬷嬷急忙用手帕遮住念清歌的双眼:“小主快回去歇息,奴婢们来审问她。”
“不必!”念清歌冷声拒绝,视线落在躺在地上的匕首上,若方才不是静竹公主及时相助,想必她早已被毁了容貌,那近在咫尺的冰凉的温度恍若现在还未散去,她的心跳在了喉咙口,十分后怕,现在宫中之人愈发的猖狂了,竟然敢用匕首来刺她:“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憎恨于我。”
说罢,念清歌将大氅解下,扔给了沛柔,面容上凝着一抹严肃和冷冽,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表情。
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更何况是隐忍已久的念清歌。
微风拂过,将她倦意一扫而空,她是故意让自己这般清醒,好好记住今晚这恐怖的一幕。
溺水不成,就来刺杀。
呵——念清歌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将她带到柴房里。”念清歌朝小轩子吩咐着:“看着点儿,别让她自尽,我还要问话。”
那婢女的嘴里咬着石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难受的被小轩子等人拖到了柴房,静竹公主虽然在离辰逸的事情上与念清歌闹过矛盾,但是自从上次她是为了寻找自己而溺水后,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感动,久而久之,她也发现了念清歌的好和独特,和宫中的人根本就不一样,这一次又抓到了有人要刺伤念清歌,她骨子里隐藏的仗义的女子情怀显露出来,一进柴房,她就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到了那婢女身上:“贱婢。”
念清歌的小手拍了拍静竹公主的肩膀:“公主不必为这种人动气,且在一旁看着就好。”
静竹将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在手心上,黑暗中那股子闷闷的声音也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