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歌的神色恍惚,方才她就在草塌静静的躺着,但是总是有一抹白色的虚影在她眼前飘来飘去,迷离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鬼,而且那女鬼的手在缓缓的伸向她,掐住她的脖子,她惊恐,她惧怕,慌乱的从草塌上滚下来,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她开始哭嚎,喊叫,来排解自己崩溃的情绪,谁知,白嬷嬷忽然闯了进来,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出声。
她也不知。
方才。
她与离漾只差一步之遥。
水离殿。
异常匆忙。
宫女们,太监们,来来回回的出入,每个人的面容都蕴着紧张的情愫。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陡然爆破在水离殿。
水离殿扑面而来一股子来自王者的龙涎香的气息。
众人跪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离漾神情焦灼,朝他们摆摆手,快步朝殿内走去,离妃隐于淡青色的纱幔中,长长的发丝散开,如瀑布一般展在赤白的玉枕上,山梅匆匆地跟在身后,一个宫女正端着一盆热水准备给离妃擦拭汗珠满溢的脸,猛地回头看到了离漾,吓的一个不稳,将手中的水盆洒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那个宫女连忙跪下。
离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挥手示意让她下去,山梅退在一旁。
撩开那纱幔,离妃清丽的小脸儿苍白憔悴,光洁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薄唇干裂,暴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起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小点子,好一个楚楚可怜的人儿。
离漾心疼极了,握住她的手,怒吼道:“传太医,都傻愣着干什么,娘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朕定不饶你们。”
“皇上饶命,奴婢们这就去请太医。”殿内的人,顿时鱼贯而出。
躺在软榻上的离妃手指微动,呼吸微弱,侧过头来,扬起一抹疲惫的笑容:“皇上,是臣妾不让他们去请太医的,皇上不要责怪他们。”
“爱妃,爱妃你怎样了?”离漾见离妃睁开双眼,激动不已。
离妃虚弱的摇摇头:“臣妾没事,只是觉得身上奇痒无比,有些不舒服,想是被风吹的吧。”
“太医一会儿就来了,爱妃再忍一忍。”离漾温柔的抚过她的发际,轻轻的吹着她奇痒的地方为她减轻痛苦。
离妃感动不已,眼眶一酸:“皇上待臣妾真好,臣妾无以为报。”
“傻瓜。”
殿外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德公公在外禀告:“皇上,太医来了。”
“宣。”离漾道。
隔着纱幔,离妃伸出一条手臂,太医上前仔细一看,回身道:“皇上,微臣建议您还是在外面等候,微臣害怕离妃娘娘身上起的东西会传染给皇上,皇上还是保重龙体要紧。”
离漾面露不悦:“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给离妃看病,朕要在这里看着。”
太医见劝不动皇上,只好作罢,认真替离妃诊治。
片刻,
一个老太医朝离漾颌首,双手抱拳,道:“回皇上,离妃娘娘只是吃了不适的东西过敏了,微臣开一些药,让娘娘服用,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太医平常的话却引起了离漾的不满,声音一横:“吃了不适的东西?”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太医斟酌道。
离漾一扫,宫女们心惊胆战,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娘娘今晚究竟吃了些什么?”
此话一出,别有一番意味。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明显是有人在吃食里做了手脚。
“皇上明察,娘娘的吃食都是我们严格把控的,绝不会出任何问题的。”山梅领头跪在地上解释道,其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跪下来。
离漾俊脸清寡,似信非信的眯起龙眸望着跪成一片的宫女们,一句简单的解释又怎能糊弄的住他,龙步朝前踏一步,众人的心跳了出来,垂着头,哆嗦的不像样。
“山梅。”离漾清淡蕴着温怒的声音响起。
山梅抬头,无法直视离漾那一双足以要人命的冷眸,视线望着光滑的地面:“奴婢在。”
蹙起眉梢,薄唇轻启:“今晚的晚膳娘娘吃了些什么?”
思忖了片刻,山梅双手撑地,诚实地说:“回皇上,娘娘今晚只喝了一碗燕窝粥。”
“只喝了一碗燕窝粥?”离漾挑眉反问。
山梅并没有参透明白其中的意思,连忙解释:“回皇上,娘娘说今晚胃口不好,所以只命奴婢煮了一碗燕窝粥。”
“谁动过这碗燕窝粥?”离漾质问的声音响起。
宫女们都怕摊上大事儿,急忙摆手:“奴婢没动过。”
“燕窝粥是山梅端来的。”
“粥是御膳房的人煮的。”
大家都在为自己推脱着,辩解着。
离漾心生烦躁,极有眼色的德公公上前阻拦:“都不要说了,若在这么吵下去,通通掌嘴五十。”
话落,一瞬安静。
“将御膳房的人通通带上来。”德公公经过应允后下达了命令。
片刻的功夫,水离殿御膳房的御厨全被请了上来,离漾头顶的龙冠闪着金黄色的尊贵的光芒,他脚步微挪,坐在了檀木椅上,手指叩在桌上,一双冰寒的眸子蕴着精明,话,不怒自威:“太后才毙,朕不愿在宫中动用刑法,但,今日之事太过严重,竟然让离妃身体受损,对于下毒迫害之事,朕深感痛恶,若是你们其中有人是受人指使,或有何难言之隐而做了这般蠢事,朕可以小惩大诫,但你们若拒不承认,那此事朕绝不姑息!”
针落能闻。
紧张的呼吸声相互交错。
半晌,都未有人敢站出来承认。
这一点,彻底引爆了离漾的怒火,他重重的拍桌:“来人,通通交到慎刑司处理,朕今晚就要结果!”
慎刑司——人间地狱!
“皇上饶命啊,不是奴婢们,奴婢冤枉啊,请皇上明察。”众人齐呼,纷纷求饶。
离漾面色未动,想起离妃浑身难受的模样,心,如同针扎一般。
“傻愣着干什么,皇上都下了命令了,通通都带走。”德公公朝侍卫们打了一个手势,尖声说道。
侍卫们一拥而上,很快的,跪着的宫女们全被压制住。
山梅心急如焚,这水离殿的人个个是离妃培养的心腹,忠心耿耿,其中一定有什么差错,脑子一个灵光,陡然想起什么,声音略微提高,双膝拖地,朝前方爬了一段路,看着皇上,道:“皇上,奴婢想起来一件事。”
这道声音如暂时的救命稻草,宫女们吞咽着口水,不约而同的望着山梅,山梅的目光落在离漾复杂的眸底,满心期待着离漾能给个应声。
近乎是半柱香的时辰。
离漾那若水般沉凝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讲!”
山梅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回皇上,娘娘吃的燕窝并无其他问题,只是燕窝存放的时间太久了。”
听及,众人面面相觑。
离漾的俊颜凝着一抹多疑:“存放的时间太久了?”
“是。”山梅笃定地回答:“今晚娘娘说没胃口,于是奴婢想着给娘娘煮一碗粥,但御膳房只剩下了一些燕窝,于是奴婢便打算用剩余的燕窝来煮粥。”
见她面色诚恳,离漾的语气稍微放沉:“你既然知道那燕窝是存放过久的又为何给娘娘食用?”
“皇上明察,奴婢事先不知。”山梅道:“奴婢煮粥前请示过娘娘,是娘娘应允的,娘娘说那燕窝是新的,可以食用,现在太后发丧,娘娘不让奴婢浪费食物,所以奴婢才……都怪奴婢愚钝,这才不小心让娘娘食用了那燕窝粥。”
说着,山梅在地上叩头:“请皇上责罚,请皇上责罚。”
离漾挥了挥手掌,示意侍卫们放人,而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山梅前,声音寡淡:“你起身吧。”
“多谢皇上。”山梅叩谢后起身。
“真是难为了离妃了,总是为朕着想,节省后宫的资源。”说到这里,离漾的视线落在德公公身上,问:“德公公,前些日子难道没往水离宫添置新的燕窝?”
德公公想了想,道:“回皇上,水离殿的新物添置是奴才亲自张罗着办的,燕窝也就才拿过来没有多久,按理说还有新的燕窝啊。”
“难道说是你那方面出了问题?”离漾疑惑。
德公公吓的一个哆嗦:“皇上,奴才冤枉啊,自皇上小时候奴才就照顾您,在您的身边做牛做马,奴才也知道离妃娘娘是您的心头肉,奴才又怎会用燕窝毒害娘娘呢。”
深眸一眯:“朕知道。”
呼了一口气,宫中的差事真是不好做啊,随时随地容易掉脑袋。
恰时,山梅忽然绕到离漾面前跪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山梅,你又何事不妨直说。”离漾道。
山梅委屈连连,替离妃抱屈:“皇上,娘娘是不让奴婢说的,但是奴婢若是在不说的话,娘娘这次是躲过一劫了,可谁知下次会怎样呢。”
屏退了宫女们和太医,离漾一拂龙袍:“山梅,若再不说,朕便治你的罪。”
山梅眼底布满真诚:“皇上,今日百里殿的春柳前来大闹了水离殿。”
闻言,离漾面容一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皇上,春柳姑娘说她是奉了贵妃娘娘的旨意来水离殿取一些新鲜的燕窝,说是皇上今晚不会来陪离妃娘娘了,会去贵妃娘娘那里用晚膳,所以娘娘留着燕窝也没用,最后心地善良的离妃娘娘只好随了春柳,把燕窝让她拿去了。”山梅观察着离漾一点点黑下来的脸色,又缓缓地说:“若不是春柳将新鲜的燕窝拿去,离妃娘娘又怎会为了害怕浪费食物去食用那存放已久的燕窝,又怎会折损了身子,皇上,请你为娘娘做主,娘娘性子软,总是喜欢谦让,奴婢看娘娘这般,实在是替娘娘叫屈。”
一番话终落。
离漾那双冰寒的龙眸蕴满了如刀的犀利,隐藏的温怒砰然而出,他大掌紧攥,青筋凸起,声音哑沉:“百里真是愈发嚣张了,竟然敢让她的宫女来水离殿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