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在了人的身上,如一个大网一样笼罩着大地。
还未等走到苏州的境地。
多变的天气就将他们困在了森林里。
被雨水冲刷过的土地泥泞不堪,念清歌趴在马背上,那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硬生生的砸在她的小脸儿上,她疼的忙用手捂住脸。
离辰逸的长袍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合在身上,他结实的后背上拉着一根粗粗的缰绳,他宽厚的大掌使劲儿的勒住那缰绳,拼命的拉着马儿,嘶吼的声音压着雨水的声音:“驾……驾……”
但是马儿的马蹄全部陷在了泥潭里,根本无法走出来。
“清歌,你抱住马脖子不要动弹。”离辰逸大声的叮嘱着念清歌。
“辰逸,你小心一些。”念清歌睁不开眼睛,只好扯着嗓子喊。
马儿寸步难行。
离辰逸粗喘着气,手心里全部是红痕,雨越下越大,恍若在昭示着秋天的暴虐。
敏锐的离辰逸忽而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
他心里一紧,急忙绕到马背前,展开双臂,焦灼的对念清歌说:“清歌,快,快下来,有人来了。”
清歌一个惊慌不小心扯到了马鬃毛,马儿疼的嘶鸣了一声,前蹄奋力的从泥泞的土中抬起。
她的小手一滑,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清歌。”雨水模糊了离辰逸的双眼,当他看清时,念清歌早已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他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擎起双臂接着她。
“啊——”念清歌低声尖叫,摔落在了他的怀中,二人狼狈的滚到了泥泞的泥土中。
后面的马蹄声愈发的近。
离辰逸抱着她双双滚到了一颗粗壮的大树后。
黑夜漫漫。
若不仔细察看压根儿无法发现他们。
紧接着,离漾的马车艰难的追了上来,德公公凝着那马儿转头朝离漾道:“公子,这里有一匹马。”
离云鹤撩开窗幔:“果真如此。”
离漾丝毫不感兴趣,淡淡道:“莫管,继续赶路。”
他们扬扬洒洒的错过了他们。
离辰逸和念清歌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疲倦的一动也不想动。
任雨水冲刷着他们。
“辰逸,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念清歌翻过身子,侧着头望向他,眼前是模糊的一片,她甚至看不清离辰逸的面容。
离辰逸轻轻一笑,手臂从泥泞中艰难的抽出来,揽过念清歌削弱的香肩:“你怕不怕?”
“不怕。”念清歌的唇瓣儿上是脏兮兮的泥泞,但她的笑容依旧明媚:“一点也不怕,因为有你在。”
“哈哈……”离辰逸爽朗的笑了,深眸借着稀疏的月光盯着她被泥土蹭上的唇瓣儿,笑话她:“看你脏的,像个泥娃娃。”
“你也不干净。”念清歌用手背抹了抹小脸儿,结果一抹更加花了。
“我帮你擦掉。”离辰逸大掌朝自己衣袍的内衬里蹭了蹭。
“好。”念清歌轻快的说。
将她唇瓣儿上泥土擦拭干净,离辰逸灼灼的看着她:“怎么办,你这么丑我还是喜欢你。”
“你才丑。”
“好,你说我丑,那我就丑。”
月光稀疏。
同甘共苦的滋味儿让离辰逸畅快极了。
离漾。
我为她做的,你永远也比不了。
“清歌,你过来,我抱着你,你就会暖和一些。”离辰逸朝她展开双臂。
念清歌艰难的朝他爬去,小手挖着地,朝他的怀里钻,黑夜,云卷上翻卷着暗潮汹涌,呼呼的风放肆的吹拂在耳畔,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念清歌怯怯的问:“辰逸,会不会有猛兽?”
“不会。”
“辰逸,我有点怕。”
“别怕。”
“辰逸,你别离开我。”
“好,我永远陪着你。”
她的小手抓着他胸膛前的衣襟,身子瑟瑟发抖,离辰逸托起她的小脸儿,凝着她充满恐惧的水眸,“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白天就好了。”
“恩。”她的声音颤抖的如蒲公英,轻轻一吹便散了去。
她的睫毛微抖,主动对视着他款款的深情,念清歌主动啄了下他的唇瓣儿。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离辰逸欢喜不已,热情的回应着念清歌的主动。
鼻息间凝着的是独属于离辰逸的味道。
在这一瞬。
疯狂的占据着念清歌的心。
就让她在这暴风骤雨中痛快的肆意一回吧。
忘记何时,他们二人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忘记何时,天空泛着鱼肚白的颜色。
忘记何时,狂风暴雨早已停歇。
忘记何时……
白日的森林四处透着自然的味道,鸟儿欢快的叫唤着,少许的落叶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离辰逸缓缓睁开了眸子,凝视了周围一圈,手臂酸麻不已,想抽出来却又怕打扰念清歌的睡意。
昨夜的种种历历在目。
离辰逸心满意足的望着她,声音温柔沉惑:“清歌,醒醒,我们该赶路了。”
皱了皱眉头,小手抚上额头,她只觉的头晕目眩,吐出的声音沙哑的如砂石:“辰……”
一个字儿溜出来,念清歌难耐的闭了闭眼睛。
离辰逸的掌心探到念清歌的额头上,却发现滚烫不已,他心里一紧:“清歌,你发烧了。”
“唔……”念清歌难过的呢喃着,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的长裙被湿乎乎的泥土包裹着,小脸儿惨白,唇瓣儿一点血色也没有,一夜下来,她必定着凉。
离辰逸眸光微沉,满脸的焦灼和自责。
大掌托住念清歌的头将她抬起,让她从泥泞里出来,而后凑到她耳畔:“清歌,你趴在我的背上,我来背你。”
念清歌虚弱的跪在地上,整个身子如被抽去了骨头趴在了离辰逸的后背上,离辰逸大掌托住她,一个使劲儿将她背起。
她的小手耷拉在他的肩膀上,离辰逸的缎靴在泥泞里艰难的走着。
“清歌,坚持住。”离辰逸咬着牙撑起她的意志力。
雨后。
天空蔚蓝,阳光柔和。
七彩斑斓的彩虹桥架在空中,折射出朦胧的彩晕。
你若嫣然一笑,君愿为你轮回。
离辰逸的后背如一座高大的山峰,他的双手紧紧的托着念清歌,脚下是泥泞不堪的湿地,一脚下去便会深深的塌陷进去,每次拔出时都是那么的艰难。
“清歌,坚持住!”离辰逸的声音坚若磐石,字字铿锵,无形中给予念清歌精神上的力量与支持。
念清歌趴在离辰逸结实的后背上昏昏欲睡,脑子迷迷糊糊的成了一团浆糊,嘴里不断的喃喃自语。
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离辰逸的额头上滚落,咸湿的味道染在他的唇角上。
耳膜,如被针刺过。
方才。
他清晰的听到了念清歌吐出的话:离漾……
心,缠上了千万条海藻,将他勒的窒息而又疼痛。
厚实的叶子依旧遮挡不住阳光的追随。
就那样,直直的照射在他的眼底。
湿润的眼圈下形成了五彩斑斓的模样,一如今日的彩虹。
清歌。
他在你心底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了,是吗?
忍住心中的酸楚,离辰逸继续行走着。
脚下缠的全是泥泞,期间,他跪倒过好几次,爬起来好几次。
层层的树林让他有些眩晕,汗水流到他的眼睛里,酸痛的感觉让他难忍,闭了闭眼睛,依旧朝前方走去。
“清歌。”这两个字如他的精神食粮,他干裂的唇瓣儿苍白无力,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
忽而,眼前一亮。
不远处有一座破旧的土地庙。
他心里大喜:“清歌,我找到了个地方,我们可以先歇息一下了。”
黑暗中支起的光芒支撑着离辰逸的步子。
……
土地庙。
深夜架起的火把‘吱啦,吱啦’的燃烧着,渺渺的火苗恍若在挣扎着做着最后的奋斗。
‘刺啦’一声。
一双捧起湿土的手盖在了火把上,火,迅速的消逝了,一缕缕黑色的烟雾飘在了空中。
“公子,是不是身子不适?”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缓缓响起,此人是德公公。
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的离漾面容清冷,眉宇紧皱,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泛白,薄唇微启:“何时启程?”
德公公微愣,求助的望着一脸悠然自得的离云鹤。
离云鹤清寡仙逸的声音吐出:“片刻便可启程。”
说罢,离云鹤仙眸凝着面有不悦的离漾,他簇簇眉,心中暗暗思忖:也不知他们二人是否到了仙云山。
……
大约半个时辰。
两个人终于来到土地庙门口。
但,视线触及时,离辰逸警惕的心不由的吊到了喉咙上。
土地庙的门口有一辆马车,马车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是依旧能看出来马车大气奢华。
心中一紧。
这庙中有人!
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滕然出现在心底。
步子匆匆朝后退去,但,庙前布满了石块儿,石块儿碰撞的清脆声引起了庙中人的注意。
“谁!”忽而,庙中一道沉幽寒冷的声音响起。
闻言,离辰逸不由大惊。
急忙转身逃走。
但,庙中的人早已冲了出来。
空气中,淡淡的龙涎香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如一把箭射在了离辰逸的双脚上。
竟然是他。
是离漾,他竟然出宫了。
心中的惴惴不安撕扯着离辰逸。
万万没想到,逃离了这么久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他。
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逃!绝对不能让离漾带走念清歌。
念清歌是他的命!
但,若是逃不掉,那,就只能背水一战。
宁可玉石俱焚,也要保护念清歌!
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离辰逸抓着念清歌的双脚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跑去,泥泞牵绊着他,他的每一步都是如此困难,即使用轻功也是来不及了。
因为,离漾那阴恻如寒窟的声音骤然响起:“云鹤,拦住他们!”
离云鹤僵硬的伫立在原地,他不可思议的凝着面前熟悉的两个身影,他们竟然才走到这里。
但,圣旨如天。
离漾的话他不敢不从。
脚踩马车车顶,离云鹤一跃,拦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