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离漾竟有些哑口无言。
恰时,德公公在门外轻轻的叩门:“皇上,百里贵妃娘娘患了红斑狼疮。”
一句话惊起了惊涛骇浪,红斑狼疮是十分骇人的传染病,在肌肤上形成一片或数片如黄豆粒大小的红色斑状,随着时辰的推移和治疗的缓慢会在全身上下起满最后不治而愈而死亡。
这件事情带给念清歌的震惊也不小,好好的一个人儿怎会忽然得上这种病,她和离漾面面相觑,念清歌急忙从他腿上下来,面容有些焦灼:“皇上快去看看吧,这可是大事儿。”
“那婉儿等着朕,朕过去看看。”离漾的眉头紧拧,深深的望了一眼念清歌拂袖急急而去。
四敞大开的檀木门,阳光大片大片的笼罩在那美人榻上。
念清歌的四肢竟然有些发软,愣愣的坐在了那里,忽然间觉得全身冰凉冰凉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要发生,崔嬷嬷紧巴巴的跟了进来,看念清歌脸色煞白,上前关切地问:“小主,你还好吧。”
她眼神涣散,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抓住崔嬷嬷的手,瞪着双眸:“崔嬷嬷,百里芷的事,你可听说了?”
崔嬷嬷点点头:“奴婢听说了,方才整个皇宫传的沸沸扬扬的,闹得人心惶惶,谁都不敢离近了百里殿,生怕会染上那疾病,而百里殿上上下下的所有宫人们全都被圈进了里面,里面的人不许出来,进去的人也甭想再出来了。”
念清歌瘫软的靠在后面,即使后面有一块儿软垫子,念清歌却也觉得硌的生疼生疼的,她呆呆的望着碧蓝的天空:“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小主是觉得有人故意陷害而为之?”崔嬷嬷大胆的猜测。
她的睫毛微微抖动:“最近宫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般。”
“小主万万不要参合,也要小心一些,现在宫中人人害怕染上这红斑狼疮,她不仅仅能害了百里贵妃,若是有心的人有意而为之……”说到这儿,崔嬷嬷有些不敢想了。
她的一番话让念清歌的心狠狠的哆嗦了一番,从头凉到了脚,毛骨悚然的感觉强烈的产生着心底,她紧紧的握着崔嬷嬷的手:“无论这件事究竟如何,我们都要小心,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从现在起,除了你和沛柔还有小轩子以外,其他的人一律不准接触宫外的人。”
崔嬷嬷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
“还有……”念清歌急吼吼的拉住崔嬷嬷:“方才从宫外进来的宫人全都将衣裳烧掉,而且要彻彻底底的清洁一遍。”
“好好好,小主,小主放心。”崔嬷嬷看她太过紧张了,急忙安抚道。
“恩。”念清歌将涣散的眼神收了回来:“快去,我自己要将我这琉璃殿内殿打扫干净。”
“小主,奴婢来吧。”崔嬷嬷道,念清歌直摇头:“我自己来。”
崔嬷嬷知道她性子倔强也就只好随了她。
事实上,离漾并没有亲自进百里殿看望百里芷,他这样的万尊之躯怎能承受被染上病的风险呢,远远的站在百里殿的殿外望着捂得严严实实的太医们出出入入,忙里忙外的,他眉头紧皱,招呼着德公公:“让这些进过百里殿的太医们都不要出来了,需要什么东西帮他们准备好放在百里殿的殿门口。”
“是,皇上!”德公公领命而去。
宫中的气氛紧张而又诡异,百里芷的红斑狼疮来的太过突然,没有一点预兆的就疯狂的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听说百里芷在一个时辰之前肌肤上的红斑还是少量的,可是仅仅一个时辰的光景,她早已全身布满了红斑十分骇人,而太医也一直未找出原因来。
一刻钟过去了,又一刻钟过去了,百里殿的人终于传来了话。
百里贵妃竟然有了身孕,仅仅一月的身孕。
这个消息于离漾而言简直是又惊喜又震惊,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竟然在百里芷染上红斑狼疮的时候降临。
德公公跪在离漾面前:“皇上,皇上,这可怎么是好啊。”
离漾黑曜的龙眸眯起,眼底那复杂的情愫结成了满满的寒冰,即使阳光再灿烂也无法融化,他英俊风发的俊脸上凝着一抹狠辣和坚定,凉薄的唇瓣微启:“这个孩子……就当做从来没来过吧。”
德公公微微一愣,一拂身子:“是。”
藏蓝色的身影匆匆离开。
旁边是一颗柳树,枝杈上的鸟儿们叽叽喳喳的飞走了,落下了满地的残叶,离漾线条分明的侧颜隐在了光晕下,黑曜的龙眸凝着那厚重的百里殿,许久,许久,眉心拧成了川字,唇角紧抿,最终,缓缓闭上了龙眸。
决定亦成,绝不改变。
后宫中嫔妃的子嗣都命薄,但是让离漾亲口下令扼杀孩子性命的人想来百里芷是第一个。
百里芷浑浑噩噩的躺在了软榻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在悄悄的改变着,殿内热气连连,热气愈多,传染的几率就愈大,冰块儿接二连三的运到了百里殿中。
金色滚边儿刺绣的贵妃服潮乎乎的粘在了百里芷的身上,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整个人脸色惨白,如死去已久的鬼魅,面容上也染着一些少量的红斑狼疮。
一个太医才接收到德公公的命令,他在御膳房准备了一些红花还有一些配合的药材熬了满满的浓浓的一整碗,那太医将春柳唤来:“将这个给你家娘娘喝了。”
春柳接过药碗,随口一问:“太医,这是什么?”
太医眉头一簇,心生烦躁:“自然是治好你家娘娘的良药,还在这儿磨蹭,耽误了娘娘的病情看你怎么办。”
听及,春柳也没有多想些什么,急急的端着药碗坐到百里芷的塌前,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将嘴巴打开,而后一勺一勺的将那一整碗药全部灌入了百里芷的口中。
太医满意的望着这一切,递给了一个太监眼色,让他出去禀告德公公。
事情办好后,德公公告诉了离漾,离漾点点头,英眉拧起,声音有些沉哑:“告诉太医好好治。”
离漾在心里思忖:这是朕欠你的。
日头炽热,离漾还是回了玄朝殿。
一个时辰后,百里殿掀起了轩然大波,百里芷的裙摆被鲜血染的红红的,双腿下流了好多好多的鲜血,如一条红色的红河,这可把春柳给吓坏了,春柳手里捧着的水盆吓的洒在了地上,急急的去找太医:“太医,太医,我家娘娘流了好多血。”
太医淡淡的应着,面上不骄不躁。
春柳怒吼:“太医快救救我家娘娘,方才喝了太医你的药就成这个样子了,那到底是什么药。”
太医有些不耐烦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那是滑胎的药。”
春柳惊呆了,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方才……方才竟然是她亲自给百里芷喂下了滑胎的药。
“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春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转身就要冲出去:“我要去告诉皇上。”
太医递给几个太监一个眼色,太监们将她制服,春柳被踢跪在地上,太医冷哼一声:“这便是皇上的命令,要怪只能怪你家娘娘福薄,命薄跟这孩子无缘,现在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春柳撕心力竭的哭喊着,前些日子百里芷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心中暗暗欣喜,想着等过了头三个月再告诉皇上,可是万万没想到快乐太过短暂了,还没有看到这孩子一眼就被皇上亲手除去了。
血,满塌的血,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之气,春柳双腿麻木的一步步爬过去为百里芷擦洗身子:“娘娘,娘娘奴婢对不起你。”
香塌上开出了一朵朵红色的妖艳的花儿,那花儿泛着刺鼻的血腥之气,春柳的眼睛一片模糊,泪流满面,双手颤抖的将面巾浸入温温的水里,可是春柳却觉得寒冷无比,拧干,弄湿,拧干,弄湿,翻来覆去的动作重复了不下几十次,她一遍遍不停歇的擦拭着百里芷的双腿,太医们忙里忙外的无暇顾及,现在只能由着百里芷一点点的将腹中的那数月大的孩子流干净,春柳亲眼看到了那成块儿的血胎顺着百里芷的下面流了下来,她失声尖叫:“啊——”
太医们冷眼瞪着她,那块儿血胎让春柳有些作呕,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将那血胎裹在了丝帕里暂且放在了一边。
百里芷的脸恍若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血气,如白纸一样苍白,唇瓣干裂的如一口枯井,早已看不出来当日那高傲凛然,自信尊贵的模样。
春柳一直跪在那里,握着百里芷的手,心中的愧疚如黄河一般泛滥。
是她,是她亲手将那碗滑胎药喂给了百里芷。
大半天儿都过去了,太医备了一些药材让春柳擦拭百里芷肌肤上的红斑,又准备了一些浓汤药让她服下,接下来就只能看天命了。
亏的百里殿的院子很大,太医们纷纷自己喝了一碗浓汤药以防止被染上红斑狼疮,又飞鸽传书给一直在殿外守候的太监让他转告给皇上。
寅时的阳光并非那般刺目,淡淡的光晕洒在蔚蓝的天空上和洁白的云朵上。
酷热的滋味儿缓缓消褪了下去,那些融化成水的冰块儿也被浇了花。
香塌上,一双纤细布满着红斑的双手微微动弹,在一边侍候的春柳见状惊喜不已,急忙唤着:“娘娘,娘娘,您醒了。”
百里芷气若游丝的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眼,动了动双手只觉得提不起来一丝丝的力气,动了动双腿只觉得疼痛异常,全身上下如被拆过了一般,还散发着血腥之气和浓烈的药材味道,印象中,百里芷记得自己的身上起满了红斑,后来慢慢的晕了过去,望了望四周:“春柳,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