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念清歌将花瓣儿细细的入口咀嚼,果然有另一番美妙的滋味儿,入口留香,让人流连忘返,她望着空空的茶盏,打趣的笑道:“不想我也是这么贪,崔嬷嬷,下次在多给我做些来。”
“好,小主。”崔嬷嬷欣喜的应着,念清歌拍拍美人榻示意崔嬷嬷坐下来,她点点头坐在念清歌的对面。
‘轰隆’一声。
一道闪电雷鸣划破了天空,念清歌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她的睫毛微抖,看向崔嬷嬷,严肃的问:“崔嬷嬷,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冷不丁的一问,让崔嬷嬷愣了一下,看着念清歌紧张的眉头,她宽慰道:“小主,不要瞎想,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有的只是那装鬼之人。”
“哦。”念清歌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而后,小手抚着侧额:“崔嬷嬷,我只觉得我是一个很坏的人。”
“小主为何这样说?”崔嬷嬷惊讶的问。
自从怜昭仪死后,崔嬷嬷就觉得念清歌的情绪愈发的不对劲儿了。
念清歌望着朦胧的月色,枝叶满树,花草芬芳,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可是后宫之中却是最最不平静的,她叹着气,秀眉紧锁:“那日,皇上要斩断怜昭仪的双手,我一直在想,我若是上前求情,怜昭仪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惨了?皇上许是会给她一个全尸,可是我却并没有求情,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心中好像有一个小恶魔似的,我觉得我变坏了,在宫中数月,我已经被宫中的残忍渐渐的吸收了。”
噩梦终日以来一直缠绕着她细密的心思,她惶惶不安,总觉的怜昭仪的惨死和她息息相关,甚至来说她是直接的凶手,是她借了皇上的手杀掉了怜昭仪。
崔嬷嬷捻起一个素银簪子轻轻的勾着蜡烛里积存的蜡油,幽幽地说:“小主,这并非是小主变坏了,当时的此情此景小主定是吓坏了,哪敢多说一句话,更何况,小主即便是求皇上,依皇上的性子也不会听小主的。”
“不。”念清歌直起身子反驳:“替她求情是我的事,皇上是否仁慈是他的事,可是我连求情的念头都没有,在皇上心里,定是把我当成了坏女人。”
崔嬷嬷淡然一笑,只觉得念清歌可爱:“小主原来是在乎皇上对小主的印象,奴婢看的出来皇上很是疼惜小主呢。”
“有吗?”念清歌有些不大自信:“在我看来,他疼惜的人很多呢。”
‘噗嗤’一声,崔嬷嬷笑了出来:“小主吃醋了呢。”
念清歌小脸儿一红:“才没有。”
忽地阁窗外横空的飞过来一个不明飞行物重重的砸在了窗纱上,那物体太重,直接将窗纱砸了一个窟窿,念清歌离阁窗最近,她只觉得后脑勺钝痛,那东西落了下来。
“唔……”念清歌下意识的用小手抚上了脑袋:“好痛。”
“是谁在外面?”崔嬷嬷犀利的眸子盯着从窗纱前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小主,奴婢出去看看。”崔嬷嬷说着便要起身,念清歌蹙着眉头压下她的双手:“我也去。”
崔嬷嬷一顿,担心她受凉,毕竟外面还下着雨,不过想了想也不放心她自己在屋子里,于是寻了一把油伞,扶着念清歌一同从内殿走了出去。
雨,哗啦啦的下着。
殿外的琉璃瓦顶上淌着雨水,崔嬷嬷将油伞挡在念清歌的头顶,雨水落在油伞的伞面上泛出闷闷的‘哒哒’的响声。
二人的视线落在旁边阁窗下一个用麻袋包着的东西上,念清歌的声音如雨水般透澈:“崔嬷嬷,你将拿东西取来,我看看是什么。”
崔嬷嬷应着,踮着脚尖寻着水洼浅的地方将拿麻袋取来,递给了念清歌:“小主。”
“恩。”念清歌接过那麻袋,解开,当里面的东西暴露在她眼前时,她泛出恐惧的尖叫声:“啊——”
她吓的连忙将那东西扔到了地上。
崔嬷嬷看去,吓的浑身直冒冷汗。
水洼里躺着的是怜昭仪的那两双断手,血淋淋的干涸的两双断手就那样呈现在她们二人眼前。
“啊!!!崔……崔嬷嬷。”念清歌的呼吸急促,整个身子哆嗦的不像话,快要哭出来了:“这个……这个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
崔嬷嬷也吓坏了,在宫中这些年还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断手断脚的肢体,说话语无伦次:“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恰时,殿外,‘砰’的一声巨响,琉璃殿的门被人狠狠的踹开。
细雨绵绵,压根儿看不清来者何人。
念清歌的精神早已错乱,吓的靠在檀木门框上,双手死死的抓着,闭着眼睛不敢去看,身子颤抖的不像话。
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念清歌的筋骨都软了,双手抱着脑袋,像个小动物似的窝在那里。
风中,只觉得一双大掌狠狠的捏着自己的肩膀,念清歌的肩膀紧紧的缩着,整个人处在受惊的状态,她一点也不愿意抬头去看眼前的一切,连尖叫都要小心翼翼的,因为她不敢,她害怕。
“小主,小主。”崔嬷嬷看到她如此失魂担心极了,轻轻的拍着她:“小主,是皇上,是皇上来了。”
可是念清歌始终不愿意相信任何话,她慌乱的摇着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直到耳畔传来那熟悉,温暖,安全的声音,念清歌的小手才缓缓松下:“婉儿,是朕。”
那声音如天籁般动听,这一刻,他恍若她的救世主,念清歌的呜咽声一遍遍在喉咙里闷闷的泛着,风中哆嗦的她如凋零的花儿,他疼在心上,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婉儿,我们回去。”离漾安抚着她,长臂揽着她的香肩,那股子熟悉的龙涎香气息让念清歌慢慢安定下来,她的小脑袋靠在了离漾的胸膛上。
德公公留下来处理那水洼的两条断手,崔嬷嬷望了一眼念清歌,识趣的退了下去。
琉璃殿内。
温暖如往昔,多了一丝丝阳刚之气儿,离漾的到来让檀木桌上的烛光愈发的光亮。
垂头一看,念清歌的绣鞋早已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布满了脚面,离漾英眉一皱,将她打横抱起打算放在香塌上,谁知自己的脖颈一紧,念清歌的小手竟紧紧的缠着离漾的脖子不让他动弹,抬头,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凝着她,她的小脸儿落了些雨滴,离漾的语气难得的温柔:“怎么了?”
“臣妾怕。”念清歌像个猫儿。
他低低一笑:“朕不走。”
她想了想,专注的瞅着他的眸子似乎在观察他是不是在说谎,离漾的龙眸深不见底,半晌,念清歌折服在他的深眸下,点了点头,小小的‘恩’了一声。
唇角一勾,将她放下,转身,离漾就要离开,念清歌的小手连忙抓住他:“皇上要去哪儿?”
离漾的眸子落在她冰凉的红红的手背上,温暖的大掌抚上她:“朕不走,朕看你的衣裳湿了,想给你找一个干的衣裳。”
“在那儿。”念清歌指着某个地方。
离漾朝她会心一笑,径直走到那里寻了一个湖蓝色的丝缎中衣,而后来到香塌前,拽着她的双臂让她起来,念清歌像个小孩子跪坐在锦被上,眼巴巴的望着他。
他看着她幼稚的孩子气,心不由一软,“朕帮你换衣裳,你的衣裳都是潮的,若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生病了才好。”念清歌情不自禁的吐了出来。
离漾微微诧异,“为何?哪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的。”
念清歌的小脑袋拱了拱他的胸膛,长长的发丝飘在了他的脸颊上弄得他痒痒的,念清歌擎起指尖小心翼翼的将发丝弄下来,声音清甜:“若是臣妾病了,皇上就可以经常陪在臣妾身边了。”
话落,空气中静谧一片。
离漾许久都未说话,念清歌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连忙从他怀里爬起来,跪在一边:“臣妾知错,请皇上恕罪,臣妾说这话不是故意争宠的,臣妾……臣妾是情不自禁。”
念清歌的小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裙摆,潮湿的裙摆被她捏的只怕能够拧出水来了,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怕了,让皇上动怒恐怕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
只听离漾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念清歌的身子被他强行的板了下去,她又重新躺回到了他枕边,这次,离漾将她抱的更紧了,在她耳畔轻轻的说:“婉儿,朕一直觉得以前就认识你,朕和你相处的时间越久,朕越觉得你很熟悉,仿佛在很久以前就生活在朕的身边。”
他这一番话让念清歌怔愣了一下,她的眼眶酸涩,睫毛抖动,试探性的问着:“皇上,那皇上可否记得在哪里和臣妾见过呢?”
这么一问可把离漾问懵了,他思忖了一番:“朕忘记了,只是一种强烈的感觉而已,许是朕记错了吧。”
心,凉。
殿外。
长长的连廊上,一袭黑衣女子呆呆的站在了长椅上,呆呆的望着烛火通明的琉璃殿,望了片刻,那烛光陡然被熄灭,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满是哀伤:“山梅,皇上和念清歌是不是已经歇下了?”
山梅环绕着四周,忐忑不安,急忙道:“娘娘,快回去吧,德公公一定在四处搜寻可疑之人呢。”
隐在黑暗下的离妃伤感凄凄,双眸凝着那里,喃喃自语:“山梅,方才一直点着烛,你说方才他们在干什么?”
山梅急的团团转:“娘娘,别说了,回去再说吧,咱们真得走了。”
恰时,远处,有一盏火红色的烛光,混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朝她们席卷而来,山梅的心一紧:“娘娘,快走。”
一闪而过的两个黑影引起了德公公的注意,提着手提灯笼,指着长廊那边:“那边,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