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庄的两道大门全被解放军突破,黄百韬在枪炮声中走出指挥部,一颗炮弹正好落在院子里,走在前面的几个下级军官被炸死,跟在他身后的第25军副军长杨廷宴推了他一把,说:
"司令,共军的主力已从石桥上冲过来了,快走!"
黄百韬摇头说:"这下完了!我们是走不脱了啊!"
"尤家壶大院还没有突破,我们去那里吧。"
"完了啊!"
黄百韬声泪俱下,从腰里抽出马刀很悲愤地朝院边的那颗杨树砍一下,说:"委员长,你在哪里?学生今天要成仁了!"
人们推着黄百韬进了后面的那个大杂院。
这里更乱,守军到处奔跑,64军军长刘镇湘穿戴很整齐,胸前还佩带着一枚蒋介石亲自授予他的勋章,那双牛皮鞋也擦得很明亮。
喊杀声在大街上回响,杨副军长很惊讶地望着刘镇湘问:"刘将军这是要干什么呀?"
刘镇湘哈哈大笑,说:"准备实现诺言,'杀身成仁'嘛!"
"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嘛。"
"我们能逃出去?"
黄百韬望着这个场面,伤感不已,他没有说话,背手进屋坐在椅子上发呆,他似乎在回忆过去......
杨廷宴说:"还没有到最后失望的时候,我们先吃饭,就是死了,也不能当一个饿死鬼啊!"
几个落难将军,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大米饭,黄百韬面如菜色,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一个警卫兵刚将那瓶红葡萄酒拿出来,情报处长和张秀越团长就推门进来。杨副军长招呼他们:
"来得正好,坐下来吃饭吧。"
廖铁军处长挥手说,"不吃了,我找司令有事。"
黄百韬放下筷子,抬头问:"说吧,什么事。"
"报告司令,共军派来一个营长劝降,我想与他们谈,但又做不了主,所以才来请示。"
"谈吧,让他们停止攻击,晚上我去见他们。"
"司令,"刘镇湘站起来说,"你不能去啊!不能自投罗网。"
黄百韬大笑一声,说:"你以为我真会出面?这是计策嘛!"
"司令的意思是......"
"我们怎么能投降哩!说晚上与他们谈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司令,我们还是突围吧!"
黄百韬端起酒杯对他们说:"还是你们几个带人走吧。"
杨副军长说:"不能,我们要与司令一起走啊!"
黄百韬独自喝了一杯酒,很伤感地说:"我老了,身体又不好,当俘虏走不动,也难为情。我牺牲了,还可使别人知道有忠心耿耿的国民党人,或可使那些醉生梦死的人醒悟过来,国民党或许还有希望。我这一辈子,该吃的苦也吃了,该享的福也享了,死而无憾啊!"
坐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感到末日即将来临,泪水润湿了眼窝。外面的枪战声如火如茶,夜幕渐渐笼罩了这个小村。
黄百韬瞅着他们说:"你们还都年轻,希望你们快突出去,谋一条生路吧!"
"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刘镇湘、杨廷宴等人将黄百韬拉起来,从大院跑出去,向东边的那个荒坡地逃去。此时,他们已清晰地听到了右侧阵地上解放军的杀喊声。
黄百韬放慢脚步,回头瞅了一眼火光冲天的碾庄,很吃力地从腰里拔出那只小手枪,对准自己的脑门,大叫一声:
"委员长,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当跑在他前面的人听到枪声时,黄百韬已摇晃了一下身子,倒在地上了。
杨廷宴副军长感到很意外,他挥手说,"你们都回来,司令成仁了啊!"
两个少将处长没有回头,带着十几名卫兵继续朝前奔跑,杨廷宴摇头说:"人啊!可恶呀!"
他带着两个卫兵用一条破毛毯将黄百韬包起来,用马刀挖了一个小坑,将死尸埋下去。
"司令,我们走了。"他望着土堆鞠了一躬,然后迈开大步沿着那条小道逃跑,他的身后枪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