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大家介绍的故事,由于过去的一个半世纪发生的历史事件变得错综复杂起来,我把这叫做第二次经济革命。第二次经济革命是基于科学和技术发展的这样一次经济革命。在这个过程中,物理学、生物学、遗传学各个学科的发展是造成科学技术知识发展的主要源泉。所以,所有这些学科的系统的应用,应用到基本的经济问题,也就是经济稀缺问题上,不仅仅使参尔萨斯的关于收益递减律的论点站不住脚,而且新的看法是,这个世界充满无穷的机会。然而,要获得这种前景,达到这种潜能,我们就需要重新构建我们的经济社会和政治制度以及组织,以期得到更多的收益,通过科学技术的发展来实现这一点。所以现在技术需要我们在职业领域和地区领域实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分工,以实现前所未有的交换幅度和规模,并发展下去,为了实现规模递增的收益,我们需要在交易方面进行巨大的投资,在美国,从1900年到1970年间,劳动力从2900万人增加到8000万人。同期,产业工人从1000万人上升到2000万人,白领工人从500万增加到3800万人。关于交换部门其中交易成本通过市场可能被测量,在美国1970年交易部门构成美国国民生产总值的45%。由于协调和实施执行的成本越来越高,目前美国的交易部门一直在生长和扩张。为了实现这样一个专业化世界,使它取得各种收益,我们就需要控制漫长的生产链条中的质量问题,解决各种问题,而且造成了另一现象,就是委托――代理关系,它的成本是非常高昂的。人们采取了各种办法来降低交易成本,也就是应用各种技术来降低交易成本,比如说用资本代替劳动力,或者说降低工人在生产过程中的人身自由,或者通过自动地衡量各种物品的质量。这里有一个根本性问题,就是如何衡量投入和产出,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人们就能够判明各种生产要素在各个生产阶段的作用。在投入方面,人们对如何衡量单个投入的贡献没有一致意见。另外,对于各种生产要素应该支付多少报酬,人们也存在着争议。对产出来说,不仅存在没有标价的剩余产出,如各种污染物,同时还有一些更加复杂的成本。比如说如何界定需要的某种物品的质量、性能,某种服务的质量和性能。另外我们的新技术还有一个特点,各公司有规模巨大的固定资本投资,而且固定资本投资的整个周期是非常长的。所以,基于这种情况,整个的交换过程经历一个非常漫长的时期,这中间出现了各种捉摸不定的因素,价格方面,成本方面,以及各种机会行为的可能性方面。
同这个技术相伴而来的出现了一系列的组织方面的问题。第一点,现在有必要花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来衡量产出的质量,以及各种代理人的工作绩效。为了详细地衡量这些产品和服务的质量、性能以及各种代理人的绩效,人们就产生各种的分选、定级、商标、保险期、保修期、执照产品许可证以及很多方面的技术。尽管有所有这些技术,以各种器件、部件来衡量,但是我们真正衡量诸如汽车修理的质量和医疗服务的质量还是很难做到,在一个从上到下的等级机构中,具体地衡量人们的绩效是更加困难的,因为它涉及人们如何克服困难取得低的衡量成本。
第二点,尽管把人们组成小组来进行生产,使我们有可能实现规模效益。但是我们这样做时,所付出的代价是造成工人的异化和对工作生产不负责任。所以工厂里搞起了纪律方面的管理,这种管理正是针对工人在组织起来进行生产时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作出的反应。从雇主的角度说,所有这些纪律,包括各种制度、规章、刺激因素和奖惩条例都是为了获得高效率的绩效。但是从工人的角度来看,所有这些做法,这些新发明,都是非人的,不人道的支付,是对他们进行剥削。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没有能够达成一致意见的如何衡量产出的标志。
第三点,潜在的通过机会能产生收益的行为导致人们采取一些战略性的行为,比如说,涉及到劳资纠纷问题。各公司之间订立合同问题都产生了影响。不管在什么地方,在要素和产品市场也好,都可以通过修改合同,通过对一些小的地方不提供服务,来给公司带来潜在的收益。
第四点,大规模的等级结构的发展产生了一些人们所熟悉的官僚主义的问题。大公司内为了应付个人不负责和所有委托人代理人关系问题的繁杂的规章制度,造成了公司内部管理的僵硬、低效率,影响了生活应变的可能性。最后一点,还有一些外部因素和未标价的成本,它们反映在环境危机当中。今天的社会是分工非常细、专业化程度很高的社会。这种社会是相互依存的世界,它造成了对第三方成本的提高。要利用这些必需的技术重新构造我们的组织比重新构建我们的经济组织带有更加根本性的意义,整个的社会结构都应该得到改变。这种技术和随之而来的规模经济告诉我们,必须实行专业化、精细的社会分工,转移到非人格化的交换和实行都市化。它们都反映我们必须把过去的不好的东西连根拔掉,包括一些非正式的抑制因素,这些抑制因素是建立在家庭的基础上,围绕着人和人的关系来反复进行的人与人的交换而形成的。实际上,一些家庭的根本性的功能比如说教育,比如说就业保险,或者被连根拔掉,或者受到了非常严重的限制。马克思主义认为刚才提到的问题都是资本主义产生的后果,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实际上对任何试图采用第二次经济革命的技术的社会来说,这些问题都是无处不在的。但马克思主义的以下观点是正确的,正像我刚才试图指出的那样,从新的技术和组织之间产生的紧张状态的确是带根本性的困境。目前,在西方世界,所有这些紧张状态,这些矛盾,仅仅是部分地得到了解决。西方各国的经济中因此而产生的问题有各种各样的症状,例如,政府越来越庞大,用于进行交易的资源、资金越来越多,家庭破裂,而且在很多政治经济等级结构中刺激因素存在着不对称不兼容的问题。但不管怎么说,西方世界制度的相对灵活性,不管政治方面也好经济方面也好,一直是缓解这些问题的有力因素。尽管在西方世界适应性效率还没达到十全十美的程度,但它的确是给制度的变迁带来了一些有利的环境。根本性的制度框架鼓励了政治经济组织的发展,这些组织使世界上一些不安全不和稳定的问题得到了缓解,而且产生了演化出了一批灵活的经济组织,这些组织降低了交易成本。这一切特性解决了我们的官僚机构出现的刺激因素存在的不协调、不兼容问题、而且鼓励了有创造性的人们发挥作用。不是十全十美,但是它们的确解决了一些外部因素,这些外部因素不仅在环境方面而且在都市中的社会方面也同样如此。第二次经济革命并没有完全解决制度变迁的所有问题,并没有十全十美地导致交易成本的降低,同样它在科学技术方面也存在着若干的影响。
我总结一下从我们过渡的经济中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教训。首先,从祖先的历史来看,目前的状况出现了哪些不同,哪些新东西。首先一点是在过去的半个世纪当中信息成本大大地降低了,大大改变了我们获得信息的代价。第二,出现发达国家的经济拥有高精尖的技术,这使后来居上的国家改造起来适应起来要容易得多了。第三,目前我们的世界出现全球性的经济,任何一个国家要进入国际经济大家庭,它都要作出根本性抉择。另外一点是不好的情况,对发达国家如此,对任何希望进入发达国家行列的国家也同样如此,过去一直存在的社会粘合剂现在正在融化。今后如果想获得和现在相同的政治、经济效益的话,必须投入比目前投入的更多的社会资源和资金。同样,它还给我们带来实际的长期的社会稳定问题,政治稳定问题,以上是现在和过去相比发生了变化的因素。
最后,作为结束语,我讲一讲产生的变化。第一,路径依赖仍然起着作用。这也就是说我们的社会演化到今天,我们的文化传统,我们的信仰体系,这一切都是根本性的制约因素,我们必须仍然考虑这些制约因素。这也就是说我们必须非常敏感地注意到这样一点:你过去是怎么走过来的?你的过渡是怎么进行的?我们必须非常了解这一切。这样,才能很清楚未来面对的制约因素,选择我们有哪些机会。第二,对所有愿意取得高效率现代化经济发展的国家来说,我们仍然面临着从人格化的交换向非人格化交换转变的困境,仍然面临着彻底地、完全地重新构造我们社会的困境。第三,一个国家政体起着根本性的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仍然决定着我们经济结构和经济发展。从短期看,集权政府可以取得高的经济增长率,从长期看,法制、保证合同执行制度规则才是真正保证长期经济发展的至关重要的因素。在过去的20年里,中国的经济走过了很长的道路,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在未来你们有更加光明的前途。我希望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成立将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和光明的未来作出重要的贡献。
◎说明提示:
道格拉杜·诺斯,美国华励顿大学(圣路易斯)经济教授,199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