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云湖迎着风前行,污浊的长裙被风吹起,她再次转身看向那棵许愿树上的红丝带,眸子里闪过一丝皎洁的光。
(北齐)
迎着暮色进宫的马车在经过一翻盘问后放了行,直奔皇后寝宫。
早早候在门口的宫女脸上露出笑容,上前掀开帘子,“可算来了,公主这些日子天天盼着呢,快下来罢!”
杏儿下了车,抱着鸳鸯一翻寒暄后进了殿。
月瑶抬眸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个人,“原以为父皇管不上这事,没想到居然答应了,看来是本宫错怪他了。”
阿良与鸳鸯对一视一眼,欲言又止的道:“奴才什么都没做,是杏儿姐姐自己求了贵妃娘娘。
“姒倾城?”月瑶脸上神情立刻凛了下来。
杏儿低着头道:“是贵妃娘娘让奴婢帮她做一件事,奴婢帮了她,她才答应跟皇上求情让奴婢来北齐的。”
“她让你帮她做什么?”月瑶心下疑惑,暂时收了脸上冷漠。
“她的孩子被皇上怀疑不是亲出,一直抱在别处养着,已经好几个月不见面了,贵妃娘娘想的慌就让奴婢帮着找找小公主的下落,奴婢帮她找着了,于是她也就成全了奴婢。”
云湖在心里想了一会,看着她冷笑两声,“你一口一个贵妃娘娘,怎么?你跟她的关系好到这样地步了吗?”
“也不是……”杏儿连忙辩解。
月瑶笑道:“杏儿,叫你来不为别的,母后的死相信你是最清楚的,现在一字不差的说给我听,前因后果,直到母后死的前一刻。”
杏儿有些怯懦的看着她,这个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公主突然变得让她有些不认识了,冷冽的让人害怕,提到皇后娘娘的死居然连滴泪都不流,进门就问死因,看来皇后娘娘当初说的果然不假,她这个女儿如果精明起来那就是第二个孝文太后,只是她天生善良,这是她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危险的。
杏儿定了定神,慢慢说道:“公主走后,皇后娘娘在宫中无依无靠,下边还有那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秀女想要翻身上来,娘娘渐渐就失去了主导地位,先是梅淑妃生了皇子,接着是贵妃娘娘怀孕,娘娘很伤心,左右提醒贵妃要跟她合作,可是贵妃娘娘只当听不见,娘娘就急了,暗暗在贵妃娘娘每日喝的汤里下慢性毒药,这事瞒得水桶似的,可不知为什么,还是被皇上发现了,皇上十分生气,就把那些下了毒的汤逼娘娘喝掉,再换新的命王公公送到广濪宫,娘娘吃关慢性毒药,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可是贵妃娘娘不知情,也来看过两次,还求皇上给娘娘医治来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不了了之了,娘娘自知这事皇上上铁了心让自己死了,天天以泪洗面,也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硬撑着,直到贵妃娘娘的孩子生下来,娘娘的病也耽搁了,眼看就要死了,后来听说贵妃被皇后怀疑不洁,自己一高兴,病情就奇迹般的好了许多,又延捱了三个月,才去了。”
月瑶默默听着,搁在扶手上的手不断收紧,手指关节苍白,她就知道母后的死不简单,她恨母亲太糊涂,但更恨父皇的绝情,还有那个女人无处不在的妖媚,就像影子一下不断不断在她眼睛晃悠。
“父皇就这么让她死了?为了她给她最心爱的女人下了毒。”她良才才道,语声缓慢,在场的人不敢答话,她冷笑,接着道:“好一个昏君!”
鸳鸯担忧的看着公主。
杏儿道:“皇上自从知道倾城公主不忠之后就变得十分暴躁易怒,吓得宫里人大气都不敢出,夜夜笙歌也没人敢去劝。”
“看来他也不适合做君王。”月瑶冷笑道,仰身靠到身后织金锦靠上。
杏抬头看了看她,怯懦的道:“奴婢走了没几天,就听京城里大街小巷都在传贵妃娘娘与雍王一起私奔了。”
月瑶脸上一怔,接着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是吗?那冷大人做何反应?”
“奴婢不知道。”杏儿小声道,月瑶自然失言,清了清声道:“那父皇呢?一定急疯了罢?”
“听说是连夜搜查,封了所有城门,连我们的马车都没躲得过,盘问了许久才放行,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生气的,不过姒倾城这份胆量倒是让人佩服。”
鸳鸯在旁看不下去,上前道:“公主,事情都发生了你就顺其自然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公主现在男女经是北齐的人了,南秦的事就不要再插手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事情相信也不像杏儿说的那么简单,皇后怎么忍心亲手毒死皇后娘娘呢,一定不像杏儿说的那样。“说着,便暗暗向杏儿使眼色。
杏儿忙道:“是啊,奴婢只是一面之辞,公主千万不要当真。”
月瑶独自在榻上冷笑,半晌才道:“怎么不关我的事?既然他不适合做皇上,就该让他去干自己该做的事。”
鸳鸯心下一惊,随即笑道:“公主不是还说我们姑爷也不适合做皇上吗?这不是当得好好的吗?也没出什么差错。”
“那是因为有本宫扶持。”她这话说得直白,鸳鸯脸上讪了讪,不再接话。
阿良道:“现在人也送来了,公主看奴婢还有必要回到南秦吗?”
“当然要回,那边的事还没完呢!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罢,过两天再走。”月瑶当下吩咐人收拾客房带他下去。
阿良默默应了一声,转身退出殿外。
“你也下去休息罢。”她转而对杏儿道,杏点点头,谢恩退下。
直到殿里只剩鸳鸯与自己,她转身看了看她,笑着道:“你在担心什么?南秦与北齐的纷争是迟早的,你以为有我这个和亲的公主他们就会放过南秦这块肥肉吗?”
“公主你在说什么呢?皇上什么时候说过要攻占南秦领土,分明是你……”她说到这里便不再说,黯然低下头去。
月瑶只是笑笑,并没责怪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她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有时候……有些你认为永远都不会做的事或许在某一天清醒之后,也会去做。
漆黑的树林里不时传来狼叫声,大队人马连夜赶路,抵达一个普通的村落。
众兵防护的马车上,南诺天闭眸靠着,显得十分疲惫。
“皇上。”外头传来一道清冷语声,南诺天睁开眸,眸子里精光一如从前凛冽,瞬时少了刚才颓废错觉。
“有消息吗?”他问。
“没有,这家人并不知道娘娘去处,听他们说她家的女儿也很久都没消息了,只知道陪嫁去了南秦后就没信了,以为死了,谁知道前几天有人送来许多银子,说是女儿的朋友,从此就再没见过了。”
南诺天眸中划过一丝失望神情,重新闭了眸道:“回去罢。”
冷珏迟疑的看着低垂的轿帘,良久才问,“是回宫吗?”
“回宫。”里头一声沙哑的声音后便再也没声息了,冷珏转身上了马,带领人马原路返回,他走几步,忍不住再回头看看那幢得紧闭家门的院子,难免失望。
当初皇上说要出宫寻找,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还以为有些牵连的,没想到只是一个宫女的家人,他有些震惊,她能对一个宫女这么好,可是对爱她的人却很残忍,她宁愿不爱也不愿意两个相爱后无果,更加失望。
他叹了口气,策马扬长而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走了半个月,宫里早就乱了套,皇上回来后一病不起,大事当不了家,只得让丞相代为理政,小事自己解决,大事来禀。
偌大殿里弥漫着淡淡的清苦药味,低垂的帘幔,香炉里燃着沉息香。
冷珏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站在床边,“皇上,太白山的人已经回来了,孝文太后那里没有人,雍王爷没有回去。”
帐子里一声叹息,南诺天撑着坐起身来,“两个人真的海角天涯去了吗?”
冷珏低着头不敢答话,半晌才道:“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相信也走不远,不如我们往近处找找罢,或许还有些希望。”
南诺天隔着帘幔看他一眼,笑得有些苍凉,“那块令牌真的是在广濪宫捡到的吗?”
冷珏微一怔,目光染上痛苦,“皇上不相信卑职?”
“不是。“南诺天笑一声,转身向里睡去。
冷珏呆呆的站在他身后,直到殿外更漏响过三遍才退去。
南诺天在床上动了动。
这一天,被人遗忘了很久的留芳殿突然热闹起来,半个时辰前,宫中传说皇上会来,疯颠痴傻的女人们急忙找脂抹粉,把凌乱的发梳得服服帖帖,从柜子里找出最干净的一件穿上,然后站到廊下等着。
姒云湖动也不动,只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她们忙乱的样子发笑,李嬷嬷走过来,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脸上突然有了笑容,走过来道:“云湖姑娘,皇上这次来难道是来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