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东宫·西宫(王小波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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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性生活 (6)

第四节性感标准 (1)

生理学将人体性征分为三等,第一性征是指性腺及附属器官;第二性征是指除生殖器官之外的身体特征,如乳房、胡须等;第三性征是指服饰、发式及性别的社会角色认同。从这三种性征来看(尤其是前两种性征),男同性恋者都是男性。虽然有些男同性恋者有易装癖(transvestism)和易性癖(transsexualism),但是有易装癖和易性癖的人并不一定是同性恋者。

男性的第一性征在性活动中的意义在于勃起和,这一点在认同男性的同性恋者身上,和异性恋男人毫无区别,所以他们在认同于男性这一点上并不产生困难。问题在于对对方的要求。我们的调查对象中,有些有过与异性性生活的经验,他们说,与异性的性生活缺少乐趣。但是这样的性生活最终也能达到勃起和,达到快感,缺欠在于对方的第二及第三性征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多数有过异性性行为的同性恋者表示,与异性性交本身一旦开始进行,就能顺利完成。就所能得到的快感来说,他们认为就是那样的,没什么区别。对与异性的性生活不满意,主要原因还是对方缺少性感,引不起兴趣。他们的感觉主要在于女性缺少男性的第二性征,因此不能令人满意。也有抱怨女人老要哄着太缠人的,这些心理方面的不满应归于第三性征。对女性的第一性征,即性器官,未听到过多的负面评价。对于交,凡是能做成的,也未听到过于不满的表示。因此,没有证据表明,同性恋者不喜欢异性仅仅是因为厌恶交,即厌恶女性的第一性征;相反,却有不少证据表明,是女性的第二三性征难以引起他们的兴趣,这就是不少调查对象认为和女性性交是可能的但是不快乐的原因。

有人这样谈到他与女朋友的一次性经历:我闭着眼躺着,她给……过了好久我才起性,然后她骑在我身上,像男人对女人那样干。我始终闭着眼,想着和同性朋友干的情形……我尽量把她想成男人。这位调查对象后来结了婚,一直不愿和妻子过性生活,他抱怨说,他的妻子不如以前的女朋友体贴。还有一位调查对象是在婚后开始同性恋接触的。他承认,在有了同性性生活经历后,再过夫妻生活感到困难。几乎所有有过异性性生活经历的调查对象都说,对方的第二三性征令他们不满意。

那些有过异性性经历的同性恋者,在性交准备动作(foreplay)这一环节上都有困难。问到对异性的爱抚,他们中间的大多数表示,根本没法进行,只有一位表示说:摸摸乳房我还是挺有兴趣的,但说此话时带着言不由衷的神情。他们不但自己不爱做,也反对女方做。一位调查对象抱怨说,他和女朋友接吻时,对方乱摸他。据说像蛇钻进了衣服,非常难受。要是隔着衣服触到了生殖器,他就完全招架不住,再也装不下去。但是在同性接吻时,这种接触感觉就像通电。最后他和女朋友吹了,可他还得找女朋友,因为家里逼得太急,他希望下一个不要乱动手才好。

有位调查对象谈到跟异性的性接触与同性性经历的差异时说:从脱衣服时就不一样。要是同性朋友,总是满怀渴望,带着赞美的目光看着你。她倒好,好像看一根木头,没有意思。他看她的裸体也毫无感觉,根本不能引起兴趣和美感。还有人说,女性的皮肤没有弹性,软塌塌的,触摸时觉得毫不性感,体形也不好看等等。总之,女性的体态总是得到负面的评价。

关于同性恋者的性感标准很难一言以蔽之,他们当中有不同观点,正如拉里亚所说:许多具有同性恋自我认定的男人也有着坚定的男性意识。他们不想成为女性,他们也不与女性相似。男同性恋者很少模仿女性的特征,而一些模仿女性特征的男人却不是同性恋者。男同性恋者一般认为他们的同伴的特征也应该是男性化的。对大多数男性化显著的男同性恋者来说,女性化的同伴没有吸引力或者令人讨厌。只有一些男同性恋分支群体认为模仿女性的男性充满性感。明显的男性特征(宽阔的肩膀,窄小的臀部)和夸张的男性特征(硕大的)是大多数男同性恋群体所崇尚的。(拉里亚,第133-134页)

从问卷数据来看,大多数男同性恋者并不喜欢男性有女性性征,而是更喜欢男性性征。在体征方面,绝大多数调查对象喜欢宽肩窄臀,认为性感,没有一个人选择喜欢窄肩宽臀。其次喜欢的体征是身材高大,这也是典型的男性第二性征。喜欢肌肉发达的人也比较多,仍属于男子第二性征。然而,也有不少人喜欢肤色白净;喜欢文静漂亮的人多于喜欢粗犷彪悍的人。在调查对象所喜爱的男演员中,喜欢三浦友和的人数大大超过喜欢史泰龙的人。我们认为,这里或许有人种及文化差异造成的取向差异——西方人认为肌肉发达、粗犷彪悍的男性最为性感,而中国人则喜欢白面书生型的男子——但也可能是部分男同性恋的性感取向,即不喜欢男性特征过分明显的形象,而喜欢有点女气的男性。有一同性恋者说:我喜欢两种类型的人,一种是文静腼腆的,另一种是风流潇洒的。另一位说:我喜欢儒雅书生一样的男孩,不喜欢粗豪的那种,就是五大三粗好像健美先生那样的男子,也不喜欢漂亮的风流小生。还有一位说:我喜欢东方男性,喜欢谢晓东的形象。我喜欢对方清秀斯文,又是真正的男孩子。把自己打扮得妖里妖气像女孩的,谁也不喜欢。

不少男同性恋者的性感标准固定在青春期少年的形象上,例如据一位在圈内以性感著称的同性恋者说,性感的地方在于肩膀、臀部和上身的三角形。宽肩窄臀最好,上身三角太大不好,无三角也不好。肌肉太发达不好,比如体操运动员并不性感,他们太壮了,身体触摸起来太硬;松弛的身体也不好。描述最后定型到这样一种男性形象:各方面都像是个青春期的男孩子,很健康,皮肤也好,身体正在发育,大部分已经成熟。这就是他们所喜爱的身体。同性恋的爱抚,主要是欣赏这些地方。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有相当大一个比例的同性恋者坚持认为,男子气明显的男子才性感。一位调查对象这样描述自己的性感标准:自从能够分辨男女的美丑以来,总是被男性美所吸引和刺激,对异性很少动情,欣赏男性的矫健豪爽,不欣赏那些矫柔造作的带女孩子气的奶油小生。比如看蔡国庆、张国荣,实在乏味,而看尤勇、申军谊,有按捺不住的情绪,想把他们剥得光光,抱得紧紧,为他们奉献一切。尤其喜欢欧美男性,不要说史泰龙和佐罗,大多数英武男子都能引起一种性的渴慕。

我喜欢强壮的,男子气重的,不喜欢冷艳的那种。喜欢史泰龙、阿兰;德龙,讨厌女气的男人。有时身心都很疲惫,睡不着觉时,就希望躺在一个强壮的男人的怀抱里,但这并不是女人的感觉。

我有过两个男友,都特有型,练举重,练游泳,身上没有富余的肉,腿上的肉紧绷绷的,腹肌也是紧绷绷的,屁股挺翘的。

一位自承相当女性化的同性恋者说,喜欢彪悍的,对奶油小生式的男人不喜欢。我自己就很女性化,所以喜欢男子汉,喜欢果断有主见的男人。由于我自己女孩气重,依赖性强,所以特别喜欢男子气重的男人。

我喜欢彪悍强壮的男人,不喜欢蔡国庆那样的奶油小生。我从小在堂兄弟中间长大,我的几个堂兄弟都很强壮,也很英俊。

有好几位调查对象心中的第一位性感明星都是自己的体育老师,例如这一位:最初产生这种感觉是对我的体育老师,那次我看到他只穿了一条三角裤,就有了感觉。那年我17岁,在上高中。

我觉得最性感的演员是三浦友和、申军谊、郭富城;粗犷彪悍加上温情的男性最性感。三浦友和既刚毅、深沉、宽厚,又温情、善良。相比之下,阿兰;德龙面孔生硬。我为什么不喜欢史泰龙呢?他虽有一身肌肉,但眼睛、脸部缺乏柔情、温情和爱,所以,他并不性感。性和爱应该是连在一起的。

一位男同性恋者详细描述了他对男性身体的感觉,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对男性生殖器的感觉:性的产生是很直接的。女性裸体引不起我任何反应,而同性裸体尤其是体型健美的裸体可以直接唤醒性觉。触摸和吻这样的的肌体是一种绝妙的感觉。的体验是令人心旌摇荡的。看黄色录像,反应往往不是因为女性的裸露和挑逗,而是画面中男性的充分勃起,由此产生的兴奋强于前者。所以,对于同性恋来讲,偷窥浴室中正在洗浴生殖器的场面,如同对方在抚摸自己,会引起强烈的反应。如果窥视自淫的同类,会更加兴奋。

好莱坞的明星生活;一书中有一段描写:约翰如饥似渴地盯着正在淋浴的体育教练(身材健美壮硕)的胸部、腹肌、大腿……我想,这种场景描写是很诱人的,其中,翻译肯定跳过了这个部分。我偏爱胸肌发达的同类,看到面容温情、胸肌发达的半裸影像,就会产生性反应。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守林人洗浴的镜头处理得非常性感,镜头由远景(侧面,可见清晰的壮硕的人体轮廓,甚至生殖器部位)切换近景,最后是健壮的手臂、腹肌、大腿的特写。我的感觉如同查泰莱夫人一般,是一种性的诱惑。豪门恩怨;中不时出现的网球教练马克赤裸上身、腰际束巾的画面也很性感。他发达的胸肌使人感到力量和激情,遮掩的浴巾使人联想里面赤裸的兴奋的壮硕的。这是一种性的感觉。如果和这类人做爱,是会终生不忘的。

生殖器肯定是男同性恋性感标准中重要的一项,有的人自承有生殖器崇拜:我从小就对男性生殖器有好感,可能要算生殖器崇拜吧。我的性行为方式中最喜欢的方式就是为人。我从来没觉得男性生殖器脏,但是对女性生殖器就有脏的感觉。另一位老年同性恋者说:我有过一个朋友,他已经去世了。我们是在公园练功时认识的。他从50岁就阳痿,他好这方面的事,想看看别人长得大还是小。但他不愿,嫌脏。

同性恋者是否喜欢男人表现出女气是因人而异的。一位调查对象提起某人时说:他长得太漂亮了,穿上军大衣和女的完全一样。可也有些同性恋者讨厌女气,例如有一位这样说:有的男人有女气让人恶心。但也有例外,我认识一个男孩子,有种活泼的孩子气的女气,很可爱。我不喜欢女气的男人,喜欢给人感觉透明、清爽的人;不喜欢油头粉面的英俊小生,喜欢比较朴素实在的、有一定思想深度的、接触起来比较轻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