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烈发了条语音:“你呀就别矫情了。人家周游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眼里,还是当年那个敢想敢做的浪漫少年。估计是这段时间你俩的心里压力都太大了,都想要发泄出来。你就是脾气急,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学校里的小屁孩你都能这么耐心的教,到自己老公这,你怎么就这么没耐心呢?”
韩谷雨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班上那些小孩,甭管多皮多笨的,她都会一遍遍的耐心去教。每当她教那些孩子的时候,她都把他们想象成自己的孩子去教,正因为这样,她才有无限的热情和精力,去一遍遍的重复又不带任何一丝的负面情绪。
如果他们有个孩子,她就不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周游身上了,正因为她渴望却求而不得,所以她才每天拿放大镜看他的缺点。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同时她也不明白,这些事周游明明可以改掉,为什么她说了这么久,他依旧没放到心上?
她把他的心不在焉归结到她生不出孩子上。她觉得如果有了孩子,他就算是为了给孩子树立榜样,也一定会改。就因为没有孩子,他对她失望了,所以他才一次次的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她心平气和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但每当他惹怒她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是大人,又不是孩子。”韩谷雨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的很痛苦。”
她没有把整句话说完,也没说出孩子的心结,这半截话让门后的周游听了进去,他心如死灰。
周游昨晚也基本没睡,他自问自己在这段婚姻里不说是做得九十分,起码八十九分是有了。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为她到现在还生不出孩子,他为了护着她,基本上已经跟自己亲妈闹翻了,可为什么韩谷雨对他的不满会越来越大?
他承认自己在家不干家务,他不干家务也是因为她总是看不惯他做的,老是要重新来一遍,所以他也就索性不做了,久而久之,当然是什么都不会做了。
而他不知道家里的那些琐碎的东西放在哪里,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她收拾放好的,他不知道那不是很正常吗?她也不知道他的哪根鱼竿放在哪个鱼竿筒里吧?
更让他觉得可笑的是,她十几年如一日的要他按她给小孩子定的规矩来完成一举一动。他一直觉得她是职业强迫症,所以也就左耳进,右耳出。
他真是没想到,就因为这样,她就觉得跟他过不下去了,就觉得痛苦万分了。
他从未要求过她什么,如果她不想做家务,那他们可以每周请钟点工。如果她不想做饭,那他们也可以出去吃,他只要她做自己,她为什么要这么严苛的要求他呢?
多年的怨气聚集在一起,周游也觉得忍无可忍了。
他拉开门走出去,对着吓了一跳的韩谷雨说:“既然你这么痛苦,那隔离结束,我们去离了吧。”
韩谷雨的手机又震了两下,是孙燕和贾烈发来的信息。她没心情看了,盯着周游,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听见了。”他不想再说第二遍。
韩谷雨刚才的确听到了,但因为太震惊,所以不敢相信:“你是想跟我离婚?”
周游看向窗外,忍着心口的情绪:“你不也想跟我离婚吗?”
韩谷雨想起昨晚吵架时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几句不想跟他过的话,心中有些后悔:“我昨晚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周游反问她。
“我……”韩谷雨眼眶瞬间就红了:“周游,如果你真想离婚,那咱俩今天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谈谈?”
因为昨晚想了一晚,韩谷雨知道他们两人在这段婚姻里都不容易。
韩谷雨虽然在大家面前是个开心果,内心却是个极其矛盾拧巴的人。
她知道自己作,也知道作久了谁都受不了。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没有孩子,周游会不会还待她如初,所以每次吵架,她都在有意无意的挑战他的忍耐力。
另一方面,她知道自己身体难怀孕,没有孩子,她心中对他有愧意,她又希望借着自己的作,他能狠心抛弃她,然后去找另一个能给他生个大胖儿子的女人。这样一来,他也就不用再顶着他父母那边的压力,也能了这辈子的心愿了。
韩谷雨就是这样,既希望自己在崖边疯狂试探时他能紧紧把她拉回来,又希望他一闭眼,直接把她给推下去。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他最终选择跟她离婚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是接受不了。
外面依稀响起鞭炮声,别人除夕一家团聚,而她的丈夫,却在除夕这天跟她离婚。韩谷雨心头涌起一股凄凉感,眼泪掉得更凶。
周游最烦她这一套,一有点理就对他穷追猛打,半点理没有就用哭来逼他就范。
要是以前,他也就没法跟她梗着脖子了,但在经历了昨晚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跟他过不下去,今早又听到她跟孙燕和贾烈说的那些跟他在一起她觉得极其痛苦的话,他即便再佛系,也是有脾气的。
既然跟他在一起她这么痛苦,那他也就不必再勉强了。
经过这几天压力极大的日子之后,他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一样,既然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为什么不过得轻松点?
他前面十几年的喜怒哀乐都跟这个女人有关。为了符合她对他的期望,他舍弃了许多她嘴里“玩物丧志”的小爱好,在这段婚姻里,她觉得痛苦憋屈,他又何尝不是呢?
这次突如其来的灾情,除了让他感到害怕之外,也让他重新审视了自己这段婚姻。或许,他是时候该换个活法了。
再说了,如果冬青真被染上了,那他估计也在劫难逃了。病毒这东西虽然不一定就会致命,但说要命也是分分钟的事。既然她想离,那他就赶紧跟她写离婚协议,毕竟在这个社会里,二婚的女人比二婚男人更难找下家,而守寡跟离异相比,更是难上加难。
夫妻一场,尽快跟她离婚,或许就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周游的声音里全是漠然:“既然要离,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把你要的东西写下来,到时候财产就按你写的分割。”
周游说完,径直走回了小书房。
韩谷雨看他决绝的样子,泣不成声,她不明白,他怎么就忽然铁了心要跟她离婚。如果说是因为她昨晚气头上的那些话,她可以跟他解释,可为什么他连解释也不听,就执意要跟她离婚了呢?
难道,他一直就想要跟她离,只是不想背上生不出孩子就抛妻的骂名,所以一直在等她自己主动提出来?
要是真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一听她说这话,就迫不及待的要跟她离婚了。
想到这里,韩谷雨一阵心寒。原来,男人真的比女人要现实得多。
韩谷雨在客厅哭了大半个小时,周游愣是没出来。
她哭成这样他都不心疼了,看来,他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她离了。
韩谷雨也是个骄傲的人,既然周游已经表态了,那她也没必要黏黏糊糊的了。
她揉了揉已经红肿的眼睛,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她恨恨的看了眼书房,点开群聊,跟孙燕和贾烈说:“我决定了,隔离期一结束就去离婚。”
这韩谷雨大半小时没动静,这一说话就炸得贾烈和孙燕措手不及。
贾烈听到她浓重的鼻音,赶紧放下陪孩子看的童话书,发了条语音过来:“你没事吧?刚才又跟周游吵架了?”
韩谷雨悲戚戚说:“没有。人家根本不跟我说话。”
“闹别扭归闹别闹,你别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嘴上,这话听多了谁也受不了。今天是除夕,你俩就别吵了,好好过个年比啥都强。”贾烈说她。
韩谷雨吸了吸鼻子:“这次不是我要跟他离,是他要跟我离。”
贾烈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对面房里传了冬青的咳嗽声,她赶紧对着手机说了句:“周游估计也是在气头上,你别跟他硬杠,一会气消了就没事了。我先去看看冬青,一会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