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义听了,十分感动地望着两位哥哥说:“人心齐,泰山移,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干。不过这事,还不能先让爸知道。不是我不相信爸,只是他老人家一时还转不过弯来。等我们鼓捣得差不多了,再告诉他老人家。你们放心,这事肯定能成!”
文富说:“老三,淑蓉拿出一万块钱都放心,我们有啥不放心的?”
文忠说:“对,老三,你尽管铺排吧!”
兄弟三人统一了意见,都显出百倍信心来。
中午饭桌上,田淑珍大娘一个劲给淑蓉夹菜,文英开玩笑地说:“妈,别人说百姓爱幺儿,这话一点不假!”
田淑珍说:“你晓得啥?远来的是客!”
文英发自内心地说:“妈,我不是说你不该爱。你的儿媳妇一个比一个好,这是你们做老人的福分!”
中明老汉和田淑珍大娘听了女儿这话,触景生情,鼻头酸酸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潮湿的雾气似的东西。田淑珍大娘说:“是呀,他爹,文英这话说到我们心里去了!”
这时,卢冬碧黑着脸,显出几分委屈和不高兴的神色,从厨房端了饭菜出来。她不看淑蓉,也不看中明老汉他们,把饭菜放到桌上,转身又走进厨房。
大家见了,都觉得有些意外。还是文义反应快,知道是妹妹的话得罪了大嫂,马上对了文英说:“文英,我认为,我们家除了父母以外,最辛苦的还算大哥大嫂。大嫂来我们家时,我只有小梅大,你比小梅还小,我们啥事都不懂。家里又穷,记得有年冬天,我俩脚都冻伤了,大嫂陪我们睡觉,把我们的脚偎在她怀里。长兄当父,长嫂当母,所以你刚才的话也对也不对,没有大嫂,说不定还没有我们。”
文英不知文义为啥突然这样说,但三哥的话一下子勾起她对大哥大嫂恩情的许多回忆,她本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姑娘,这时就忍不住掉下了泪水,说:“是,我不会忘记大嫂的恩情。”
卢冬碧再端着一盘菜出来时,脸上就换上了喜悦的神色,对了文义、文英和淑蓉说:“你们莫夸我了!大嫂和大哥没上过学,都是粗人,想事情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们只要不生大哥大嫂的气,我们就高兴了!”
文义、文英说:“我们为啥要生你们的气呢!”
卢冬碧这才又对文义、文英、淑蓉说:“真没生我的气,就多吃一点菜,大嫂的手艺不好,莫见怪!”
文义、文英、淑蓉说:“大嫂都可以做一级厨师了,还说不好!”
吃过了饭,文忠把卢冬碧喊进屋去,说了一会儿悄悄话。然后,文忠又把文义喊进屋里,红着脸对文义说:“老三,都怨我们不好,让你当初把钱扔在了青麻上。我这个大哥没啥能耐,不能帮你谋划大事。你说,还差多少钱,我去借!”
文义听了,一愣,忙问:“大哥,你到哪儿去借呀?”
文忠说:“我去贷款!”
文义说:“大哥,你能贷出来吗?”
文忠说:“我有借有还,有啥贷不出来的?”
文义说:“算了吧,大哥,我晓得银行的款很不好贷,我们还是去向私人挪借一点。”
文忠听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老三,说心里话,我和你大嫂心里惭愧着。俗话说,有风吹大坡,有事问大哥,可我这个大哥不但没给你们办好事,反而尽办倒霉的事。现在,我不为你们办点事,就觉得对不起你们!”
文义听了老实的大哥一番真诚的话,感动地说:“大哥,话不能那样说,有钱难买早晓得,早知道青麻不收购,谁也不会把钱拿去扔在上面,是不是?”
文忠说:“话虽那样说,可我们心里总觉得不好受。能行不能行,我去试一试吧!”
文义听了,不愿再给文忠一片好意泼冷水,就回答说:“好吧,大哥,你去试一试吧。能贷就贷,不能贷我们再想办法。”
文忠听了,进屋揣了图章,就急急赶到了乡信用社去了。中午时候,文忠回来了,却垂头丧气地一副霜打蔫的样子。文义一见,就知道大哥碰了壁。果然,不等文义问,文忠就愤愤地说开了:“这贷款的事,七月十四烧笋壳,没纸(指)望了!”
文富不明白地问:“咋了?”
文忠说:“信用社要存款单作抵押!我们要是有存款,还要来贷这款干啥?龟儿子些,故意卡人!”
文义见大哥沮丧的样子,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对文忠说:“大哥,你再去试试,咋样?”
文忠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文义,说:“还去干啥?”
文义说:“这次去呀,说不定能成!”说着,他掏出三百元钱,塞到文忠手里,接着说:“你买上两瓶好酒,去找小吴,让小吴提着礼物,帮你们说话去。”
文富也不明白,说:“老三,小吴能行吗?”
文义这才说:“我刚才才想起,那信用社主任是小吴的亲叔!”
文忠一下恍然大悟,说:“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一定能成!老三,还是你脑瓜子灵!”说着,就要立即去了。
文富见了,也想同去,就对文义说:“老三,我也去!也算出点力。”
文义想了一想,点着头说:“好吧,大哥、二哥,你们去吧!”
两兄弟立即像领受了指挥官布置的任务一样,满怀信心地走了。
到了傍晚,文忠、文富果然贷回三千元款。兄弟俩第一次办成一件大事,高兴得乐呵呵的,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兴奋的光彩。
刚刚坐下,玉秀忽然满头大汗地来了。大家一见,从屋里迎出来。田淑珍大娘扯过一条毛巾,要为玉秀擦汗。玉秀抢过了毛巾,说:“妈,我自己来!”
擦了汗,文义才将淑蓉和玉秀双方作了介绍。淑蓉拉着玉秀的手,说:“姐,我都全知道你的事了。”
玉秀一阵感动,说:“叫你们挂念了!”说着,就抬起头对田淑珍大娘说:“妈,法院就要审理我离婚的案子了!”
大家一听,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儿,田淑珍大娘才问:“啥时?”
玉秀掏出了法院的通知书,说:“明天下午。刚才万律师亲自送到我家里来的!”
大家接过通知书,互相看了看。淑蓉看了以后,紧紧拉住了玉秀的手,说:“姐,你不要紧张!”
玉秀说:“我就是心里有些怕,怕在法庭上忘了词儿!”
文忠说:“不是有律师吗?”
文义说:“对!玉秀姐,你莫怕,该咋说就咋说,把石太刚的卑鄙、无耻都说出来!”
玉秀听了,点了点头。
文义又对大哥、二哥悄悄说:“明天上午,我准备进城去看看有没有我们需要的机器设备。下午,大哥、二哥叫上爸和淑蓉都去参加旁听,为玉秀姐壮胆!”
文忠听了,忙点头说:“对!”
玉秀一旁听见了文义的话,眼里感动得闪出了泪花。淑蓉见了,把玉秀的手挽得更紧,说:“姐,坚强些!我们女人在这方面不能软弱!你已经付出那么多了,怕啥!”
玉秀眼里噙着泪说:“我倒是想豁出去了!只是刚才万律师告诉我一件事,使我感到事情又有些复杂了。”
大家忙问:“啥事?”
玉秀说:“万律师说,石太刚勾上的那个文英厂里的女人,最近闹翻了,两个人分了手。万律师昨天最后去和石太刚核对材料时,石太刚忽然改了口,要与我和好。所以,万律师估计,石太刚可能会在法庭上翻供,给案子造成一些阻碍。”
大家听了,心情果然有些沉重起来。文忠愤愤地骂道:“狗日的,说他狡猾,硬比狐狸还强!”
文义还是充满信心地说:“莫担心,玉秀姐!法律是无情的,即使他翻供,有铁的事实在,我相信法官会做出公正的判决的!”大家听了这话,又豁然开朗,纷纷说:“对!莫怕!”
玉秀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鼓励下,才渐渐地不紧张了。
这天晚上半夜时分,文英的肚子忽然痛了起来。田淑珍大娘和女儿睡的是一张床,看见女儿肚子一阵一阵发痛,就知道文英分娩的时刻已经到了。朱健下午已回厂去了,田淑珍大娘急忙去叫文忠、文富、文义,对他们说:“文英快生了,你们谁去医院请医生?”
文忠、文富听说,二话没讲,就顶着月光出门去了。
这时,卢冬碧、玉秀、淑蓉都起床了。卢冬碧起床后,就急忙去厨房烧火,给文英烧开水,煮定心蛋。玉秀和淑蓉没这方面的经验,插不上手,就只好围在文英床边,着急地看着她。
天蒙蒙亮时,医生来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没多久,一个新的生命伴随着黎明,“呱呱”地来到了人间。
“是一个大胖小子!”这一喜讯,像春风传到了佘家每个人心头。
医生把孩子包裹完毕,正是旭日初升的时候,和煦的朝阳普照大地,山河一片金碧辉煌。田淑珍大娘把婴儿抱到中明老汉面前,笑得合不拢嘴地说:“老头子,你看这孩子像哪个?我左看右看,还是像我们佘家人,是不是?”又对了孩子说:“啊,叫外公,听见没有?啊……”
孩子在襁褓中微微动了一下,中明老汉久久地看着孩子,脸上的皱纹轻轻蠕动起来,随着嘴唇一阵颤抖,两行幸福的泪珠忽然滚落下来。田淑珍大娘知道老头子心里高兴,也不去说他,又把孩子抱到了文忠、文富、文义面前,分别对婴儿说:“啊,叫大舅、二舅、三舅!”
文忠、文富、文义见了,都分别低下头,在小外甥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送去一个祝福。吻的时候,眼里也蒙上了喜悦的泪光。
一个崭新的、幸福的、充满希望的日子,就这样在佘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