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菜一汤被一一揭开盖子。热气从汤盅里溢出来,齐冬眨了眨眼说:“我猜,肯定是我上车后才送来的。谢谢你这么费心。”
她脸上有着各种笑容。浅浅的,微嘲的,开朗的,明媚的,还有那天撞了人被偷了包之后带着点凄然的。贺大树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望着齐冬,默默的回忆短短几次接触中他看到了几种笑容。
六菜全是川菜:凉拌兔,辣子鸡丁,麻辣鱼,水煮牛肉,尖椒肉丝,呛炒虎皮辣椒。红艳艳绿莹莹一片。
敌人不出招,总会带来无尽的幻想和恐惧。
贺大树终于出手,她就镇定下来了。
不外就是拼着胃疼拉肚子而己。幼稚!齐冬肚子里暗骂,脸上笑容不减,刻意惊喜的夸他:“川菜就是辣得舒服过瘾,我正馋呢!这顿饭合我胃口,开吃!我饿死了。”
她自顾自的挟了块凉拌兔。兔肉鲜嫩无骨,入口嚼着,花椒的麻与新鲜辣椒的鲜辣刺激着她的味蕾与神经。齐冬觉得每根头发的汗腺都渗出了细密的汗。她借着仰头喝酒的机会,硬生生的将辣出的眼泪眨了回去。
是辣出来的,还是委屈的,她分不清,她只知道,她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吃。
轻吐出一口气,齐冬觉得缓过劲来了,笑逐颜开:“过瘾!你怎么不吃?”
“秀色可餐呗!”贺大树一直盯着齐冬。
她吸鼻子时眼里瞬间浮起的水雾让他又想起靠着车门满脸惶惶然的模样,让他情不自禁的怜惜。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刻意点这些菜欺负她。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贺大树便硬生生将这份怜惜抛开。她只是个装腔作势想玩弄自己的女人。贺大树心里冷冷的告诫着自己。就如同这桌川菜。她为了订单装也要装着吃得舒服。这样的女人不值得真心相付。
齐冬挑了挑眉:“秀色可餐的意思是,看着我就吃不下饭,我长得不算倾城绝色,好歹也不丑吧?”
她不自在,却会用别的话解除自己的危机。这是个聪慧美丽善变懂得伪装的女人。她的鼻头微微发红,可爱极了。她的嘴唇如此娇艳,让他想吻下去。
贺大树摇了摇头,身体略微前倾:“你不丑,你明知道你是个极美丽的女人。你在用你的美丽诱惑我!想让我不生气,想拿到禾木集团的定单。可是,现在和往日不同。从前我当你是有缘相识的朋友。现在么,在商言商,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他眼瞳中闪烁着欲望。这个认知让齐冬骇了一跳,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她的心咚咚直跳,贺大树不管怎么冷淡,言语不管多么过分。她都打算忍。但不包括把自己送上他的床。
“这样就装不下去了?”她条件反射似的后退让贺大树冷笑。她还是有怕的时候。他似乎在脑中勾勒出齐冬真实的脸。也许,她吸引着自己的是她各种伪装背后的那一点惶恐与柔软。
齐冬挺直了背背。她怎么会装不下去。只要能合贺大树的意,她有什么不可以继续的?但明显他不想让她装下去了,说话咄咄逼人。她该怎么办呢?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齐冬给自己盛了碗汤,慢条斯理的喝,缓解辣椒带来的不适,也为自己赢得时间。
做销售的女人很难。一路游走在悬崖边的羊肠小道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进万丈深渊。既要保护自己,又不能让客户太过难堪。那种不能克制自己,被客户一碰就大呼小叫的人,注定只会失败。真的很难。
如果那晚的话让他愤怒,那么他今天主动找自己是为了出气。他既然想再次激怒自己,自己便伏低做小好了。
齐冬扯过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汗,心思百转千回,已有了主意。她耸了耸肩没好气的说:“你不喜欢就不装了呗。我辣得都快喘不过来了。你解气了没有?上回我等你的时候酒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真对不住您哪!”
终于等到她道歉,贺大树啪的将筷子放在桌上,瞪着齐冬说:“你知不知道我原本真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来着!”
“好啊!是朋友就透露下,我们公司有希望拿到订单没?有无其它竞争对手?朋友么,总要相互帮帮忙才对!”齐冬腆着脸期待的望着他。她觉得自己脸皮真厚,她真想夸自己几句。
贺大树气得哈哈大笑:“齐冬,我服气了。这时候还不忘从我这里套消息。你以为说过的话就能像风吹过,不算数?那晚大小姐脾气来了,要清高要骄傲。今天为了订单你肯百般讨好,我真是看不起你这种人!”
“要是我能有万贯家财,我还会出尔反尔再厚着脸皮来找你争取订单?我也很想耍耍大小姐的脾气,冷哼一声,昂头就走!所以,我来道歉,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好不好?”齐冬半是哀怨半是哀求。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神色至少有齐青七分火候。适时的扮可怜撒娇,男人最吃这套。不管贺大树如何恼怒,她都不能再由着性子来。齐冬死死压住心里的憋屈。
楚楚可怜的小模儿让贺大树的心像被小猫柔嫩的爪子挠了一下,微微的心疼。
这是齐冬生活真实的写照,也是所有做销售争取客户的人最真实的生活。他脸部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几乎是用一种极温柔的语气问齐冬:“那天你遇到什么事了?我想要个解释可以吗?”
齐冬松了口气。马天明说的对,给贺大树一个台阶下,事情或许还有回旋余地。但是她并不打算把自己的隐私合盘托出,半真半假的说道:“要说我俩认识纯属偶然。我其实也很想和你做简单的朋友,不沾任何利益关系。结果没想到兜来转去,居然还是要找你做生意。那天酒真的喝多了,一时间觉得做销售太累了,真心不想应酬。你别往心里去了。我也很无奈。”
齐冬黯然的模样让贺大树再大的火气都没法发泄。看着齐冬娇嫩美丽的脸,想着她周旋在各色客户之间,别人上下打量她的长腿和细腰,贺大树心里涌出种说不出的别扭。他睨了齐冬一眼说:“你未婚夫做什么的?就由得你抛头露面这样辛苦?那样的男人找来干什么?踹了他跟我吧,我养你。也不用你以后委屈的为了订单委屈自己。”
他说什么?他……养她?
齐冬的心一点点下沉。
贺大树是在和她谈条件吗?要想拿到订单就要自己投怀送抱。齐冬玩弄着手里小巧的白瓷酒杯。那种泼人一脸酒的事,她是不会做的。再觉得屈辱,他也是客户。齐冬想起自己刚才半真半假的话,又一阵无奈。
他看着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微眯,可不是像足了一只正在逗弄耗子的猫。看似慵懒,实则狡黠。让齐冬想起初次和他吃饭的情景。他心里有数,只一味的躲在旁边看笑话。胸有成竹的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几乎瞬间,齐冬涌出种直觉,最好离贺大树远一点。禾木集团订单的事情,她最好别再插手。再丰厚的利润都不足以让她把自己赔进去。
“贺总说笑了。”齐冬笑了笑,“这种玩笑不能乱开的。”
贺大树敏感的听出称呼上的变化。他望着齐冬一本正经的说:“我没开玩笑。齐冬,我就是看上你了。你可以把桌子掀了拍屁股走人,若是你想拿让我帮着你拿禾木的订单,就好好考虑下我说的话。”
终于还是被他说出来了。齐冬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可是我们公司的材料是德国进口原装货。贺总就算把持着订单的关键,也不会如此公私不分吧?”
贺大树嗤笑:“你要明白一件事。这个市场是买方市场。业界不止你们一家公司供货。听说这笔订单除了利润还牵涉到贵部门销售副总的位置。我可以不要你们公司的货,可是这纸订单对你来说,却极重要对吗?否则,你也不会自食其言今天低声下气的来找我和解了。”
他还了解些什么?看来贺大树完全是有备而来。齐冬心思一动,脱口说道:“开这个论坛根本不是想看各公司的实力,你是故意引我来?”
贺大树眉毛一扬:“聪明!”
“你就为了这……将这么多公司玩弄于股掌之间!”齐冬倒吸一口凉气。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多听听几家公司的产品介绍也是好事情。我不过多了一重心思而己。”贺大树笑得得意。
“你就不怕有心人参你一本?”
“我进禾木就坐了这个位置。想拉我下台的人海了去,这把椅子我坐得尚稳。”
语气间透出的强大自信让齐冬心生疑虑,贺大树和禾木董事长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又暗暗叹气,这种嚣张的人,她惹不起。
齐冬不要爱情,只想要个平稳的家庭。用优质的售后服务去经营,获得平凡简单的幸福。所以她理智的选择了程峰。
选择程峰时,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放弃工作。可是现在不同了。齐冬苦笑着想,禾木的订单她是拿不到了。公司她极可能也呆不下去。或许,她可以厚着脸皮去马天明的公司呆段时间,将来做什么再打算吧。
拿定主意,她站起身平静的说:“我已经有结婚对象了。抱歉贺总。订单拿不到,可能我在公司也呆不下去。找工作是难,但是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我还没有为了一笔订单就将自己卖了的打算。再见。”
贺大树眼睛微眯,透出一线凌厉的光:“齐冬,你不考虑你自己,也不考虑你妹夫的公司?”
他果然是有备而来。他对自己还了解多少?齐冬笑了笑:“我想贺总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吧?强扭的瓜不甜,我有自己的底线。那晚我说话过分了,我也向你道了歉。也付出了代价。现在我已经打算辞职了,你还想怎样?”
贺大树最受不了就是齐冬表面云淡风清眼神凄凉的模样。他心一软低声说:“我不想和你谈生意。也不想逼着你辞职。就当是有缘认识一场,我帮你把这事揭过去吧。”
他说什么?齐冬瞪圆了眼睛。一时间不敢相信贺大树改了主意。
贺大树温和的说:“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
他不会又想到什么招对付自己吧。
贺大树没好气的说:“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齐冬默默的坐下。
“虽然咱们接触时间不长,我也知道今天你来找我,也是逼不得己。听说……我是你好朋友的事贵公司上下都知道。”
被当面拆穿,齐冬脸皮再厚,也觉得尴尬。
贺大树便笑了:“你们销售部那位刘小姐是个泼辣的主,什么都敢说。她像是巴不得你是我女朋友似的。不过几句话,她便自己往哪头想去了。有了这层误解,想拿禾木的订单,想来你们销售总监怎么也要把你推出来的。你是不得己。我都知道。”
“我赤口白牙的胡掐,很抱歉。”齐冬涨红了脸。
“别打辞职的主意。你毕竟在这行也呆了六年。积攒的人脉关系通通丢掉从头再来也不易。我的意思是,就让他们误会吧。这笔订单就说我的意思,你避避嫌,不要插手了。我会给贵公司机会。至于能否争取到,就看贵公司投来的标书报价了。”
贺大树的这个提议自然是最合情合理的。齐冬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肯帮我。”
贺大树往后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你很漂亮,对我诱惑不小。”
齐冬腾的又站了起来。
贺大树冲她摆了摆手:“别激动。既然你可以选择别的男人,也可以选择我。你没嫁我未娶,我只不过想表达……我很想追求你。”
“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齐冬可不想沾染上贺大树。
他太危险,不出几天就能把自己打听的清清楚楚。若他使坏,自己还能和程峰顺利交往下去吗?
贺大树笑了:“齐冬我肯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不意味着你可以把我当猴耍。夫婚夫,你哄鬼去吧!说实话,我倒真想见见你们公司的程经理,有什么优点能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的。”
果然这厮什么都打探得清清楚楚。齐冬磨牙:“对,我们是没有订婚。但是我们在交往这是事实。虽然在公司并没有公开恋情。”
“我要求并不多。我只要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而己。更何况,你想从这件事里平安脱身,这两天你少不得还要和我暧昧相处。当然,你还是可以选择不要我的帮助,辞了职去你妹夫的公司。以前不去自有你的顾虑,现在去,估计也呆不长久。我没说错吧?你是聪明人,不就是给我一个机会,你怕什么?怕我会吃了你吗?我贺大树从不勉强女人。”
“哼!”齐冬忍不住冷笑。
贺大树也不恼,咧唇一笑:“说起来我却是个傻的。半分好处没有,巴巴的贴上去,还像是欠了你人情似的。”
这么些年又不是没有男人对她示过好。齐冬的政策素来是置之不理。这年头有多少男人肯对一个女人用心,追几天追不到,也就懒得费心思了。齐冬脑袋还没有糊涂。贺大树肯帮忙,会让她成功从这滩泥泞里脱身。这是她的机会,她不能放弃。
她想了想说:“你想追求我,我也拦不住。但是你别着使阴招破坏我和程峰。”
“成交!”贺大树站起身伸出了手。
齐冬犹豫了下,伸手轻轻一握。
贺大树眉梢一扬,手指微微用力握紧了她的:“记住,态度暧昧点。我是为你好。谁叫我是你嘴里很好的朋友呢。”
这句好朋友再次让齐冬咬牙生恨。刘世茹!齐冬在心里狠狠的问候了她一番。自己挖坑自己跳,怨得了谁?怎么说贺大树最终还是选择帮自己一把,她能说什么?齐冬使劲抽回了手。
贺大树全然不在意,笑着说:“这些菜太辣,别吃了。走,我们现在去餐厅。体贴细心的男人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吃坏胃。”
他的直截了当让齐冬极不适应。她站起身下意识的争辩:“我不是你女朋友。”
贺大树充耳不闻,望着她又笑:“瞧,我俩多般配。”
他至少有一米八五。齐冬尽管穿了高跟鞋,仍显得娇小。她想起为了程峰刻意穿平跟鞋,顿时无语。
可是程峰的性格永远说不出这样的话。正因如此,他才是齐冬考虑的结婚对象。
她认真的告诉他:“借您的贵手脱身是一回事。但是我不希望因此影响我和程峰的关系。虽然积蓄了六年的人脉关系放弃可惜,但做人有得必有失。不是吗?”
贺大树微笑:“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卑劣。也许我这新鲜感一过,你想倒追,我也不肯的。”
齐冬气结。
两人并肩出现在会所餐厅时引来了好些人的注视。
齐冬一眼瞅见穿着一身黑色吊带长裙的刘世茹。她低声对贺大树说:“刘世茹你认识的,她旁边就是我们公司的销售总监秦雨。”
贺大树顺着齐冬的目光望过去。他记得刘世茹火爆的身材,一对酥胸几乎跃跃欲出,只可惜,他不喜欢她。他不喜欢那种占着身材与美貌优势自以为可以让所有男人拜倒在裙下的女人。但是谈生意么,什么人都无所谓。
他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在齐冬耳边亲呢地说:“公事不着急。咱们先吃饭。别饿着了。”
齐冬不动声色的退开半步:“先替你引见吧,我懒得再掺和这事。”
两人走向餐台取餐,贺大树跟在齐冬身后轻笑:“你怕别人误会?”
齐冬挟起一只蛋糕放进盘子里,漫条斯理的说:“你说对了。所以您还是和我保持点距离好。想造成既定的事实,这种手段只能适得其反。大不了,我辞职不干。不在这行混也无所谓,去当文员小秘书我也能胜任。”
两人目光交错间,火花迸射。
贺大树的嘴唇微微翘了翘,压低声音说:“别把我形容成要强抢丫头的恶少似的。我又没直说要你陪我上床,我很斯文的告诉你我想追求你,我有错?话说,我条件还算行吧?”
“没文化!”齐冬逐渐摸着一点贺大树的脉,颇为大胆的扔出这句话来。
“哥哥我学富五车,少几张文凭而己。”贺大树冷哼。
齐冬嗤笑:“改明儿拿本《论语》考考你再说。”
贺大树转怒为喜:“回头我就背去,倒背如流叫你心服口服。哪天考我呀?”
他哪像是禾木集团的装饰公司总经理,整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齐冬翻了个白眼:“你先把我从这摊事里摘出去再说。表现好的话,我会给你当学生的机会。”
“一言为定!”贺大树笑得极为开心。
齐冬公司的材料本来就是德国原装进口,他本来就有意向。盯着齐冬的背影,贺大树觉得自己一箭双雕,半点损失都没有。
两人取了餐点,端着餐盘径直走到了秦雨和刘世茹面前。
齐冬抢先介绍说:“秦总,这位是禾木集团的贺总。”
秦雨暗暗对她扔去一个夸奖的眼神。
寒喧之后贺大树对秦雨说:“周日下午秦总和刘小姐不着急回城的话,一起玩几杆如何?”
论坛周日上午结束,贺大树的邀请让秦雨掩不住高兴,自然满口答应。
“不打挠两位用餐。齐冬,我们去那边坐吧。”贺大树自顾自的招呼了齐冬一声。他背对着两人,冲齐冬邪恶地笑。齐冬几欲喷火的眼神让他得意的想放声大笑。
齐冬暗暗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秦雨说:“他坚持要我避避嫌。这事还是世茹姐接手的好。”
秦雨心领神会,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贺大树那边。
齐冬松了口气,娉婷离开。
她拿下这笔订单,就有望升成销售部副总。刘世茹眼中狂喜一闪而过。
齐冬傍上了贺大树,她已经不再需要为了一笔订单争得头破血流。而自己呢,却为捡了齐冬不吃的残羹冷食而雀跃。望着齐冬和贺大树共同进餐的画面,刘世茹的高兴又淡了几分。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程峰。
之后的两天,贺大树没有找过齐冬。他代表禾木集团致辞后就消失了。
齐冬心里明白,禾木的订单是块大蛋糕。贺大树则是这块蛋糕上的奶油,他要是出现,走哪儿都被成群的蚂蚁粘上。
原来她还担心会被贺大树缠上。如此情形,齐冬反倒松了口气。等过了这个周末,她就落得一身轻松。至于贺大树所说的追求,水来土淹就行。看得出贺大树是个骄傲的人,自己多拒绝几次,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周日上午论坛结束之后,贺大树出现在禾木集团举办的午餐会上。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亚麻西服,浅蓝衬衫,精神抖擞。围在他身边与他攀谈的人走一拨来一拨。他好像天生的自来熟,与每个人都像朋友似的。那种明朗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带着自然的亲切感。可是齐冬知道,这不过是一张面具。就凭贺大树能舒服的戴着它,他就不容她小觑。
透过人群,齐冬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
贺大树脸上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充满了阳光与活力,让她怔仲的想起了读书时的顾磊。
总是回忆过去的人,她的心已经开始老了。齐冬想起这句话来,不觉失笑。她的心已经老了,看到再优秀的男人也没了心动的感觉。
“怎么你一个人?”
齐冬抬头,贺大树已端着餐盘坐在了她对面。
齐冬环顾四周,笑着说:“都做这行的,总有些朋友和老熟人。秦总和刘经理打招呼去了。”
贺大树扬了扬眉:“你呢?原来你只认识我呀?”
他的声调拉得极长,这种揶揄与调侃让齐冬顿生打击之心。
她叉着一大块牛排塞进了嘴里,用力的嚼:“我在这行混了六年,认识的人海了去了。只不过我饿了,吃饭皇帝大,我先顾肚子,吃饱再说。”
贺大树忍不住笑:“你是猪啊?怎么一到中午就饿成这样!午餐后人就散了,这种场合谁不会抓住机会多结识点人?就数你脑子笨。”
齐冬擦了擦嘴,端起一杯饮料嫣然一笑:“贺总教训的对,我这就抓住机会和老朋友打招呼顺便认识新朋友去。您慢慢吃。”
她站起身扔下贺大树走向落地玻璃窗旁聚集的人群。
贺大树盯着齐冬在人群里如穿花蝴蝶般游走,不由气乐了:“故意的是吧?故意把我凉一边是吧?小手段层出不穷的,有意思。”
他不着急。今天下午还约了场高尔夫球,齐冬就算现在走了,也会回来的。他坏坏的想,当着秦雨和刘世茹的面,齐冬还会给他冷脸瞧么?
四个人进了球场。齐冬自然的坐上了贺大树开的电瓶车。
她架着墨镜望着大太阳下的草坪直摇头:“先说明,我不会。”
“拣球总会吧?”
齐冬瞪他一眼:“不是有球童吗?我开着电瓶车跟着你们好了。”
贺大树摇头:“不行。你不会,我已经输了一半了。好歹站旁边端茶递毛巾安慰下我呗。做戏做到底,想利用我轻松摆脱这件事,门儿都没有。”
齐冬彻底呆住。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贺大树大笑:“哎,我说齐冬,其实你真的想要这笔订单也不是不可以。我的要求也不高,陪我玩一个月。你就能死死踩刘小姐一头。你肯不?”
“你做梦!”齐冬气得把脸扭到了一边。她突然又转过头来,推了推墨镜,娇柔无比的发嗲,“贺总,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贺大树倒吸口凉气,哭笑不得:“你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呀?”
齐冬屁股朝他挪了挪,笑咪咪的嗲着说:“人家这不是唯利是图么?您肯把这笔订单给我,我怎么可能不心动呢?您说,一个月怎么个陪法?我掂量掂量值不值。”
“二十四小时贴身女仆!”
“算了。”
齐冬硬梆梆的回答,飞快的挪开,望着风景摆出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可是她越是这样,贺大树越觉得她可爱。他轻笑着说:“不就开个玩笑么?如果我真的给你们公司,你不插手有分红吗?”
齐冬脸朝着旁边,嘴里迅速答道:“看在贺总面子上,多少会给我算点销售额。”
“那咱们重新谈谈条件可好?”
“什么条件?”
“一个月,每天共进晚餐。我有事取消,你就陪我吃夜宵。月底陪我外出旅游一次,当然各住各的房。除了牵手拥抱接吻外,不含推倒!我不喜欢勉强女人。”贺大树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睨着齐冬直乐,“你看,我又帮你摆脱了这件事。还能帮你争取到销售额。我劳苦功高,提的要求不过分吧?”
齐冬冷笑:“贺总不喜欢勉强女人,那也不会勉强牵手拥抱接吻了?”
“哟,真当你是仙女哪?”贺大树停了车,往后瞟了眼,秦雨和刘世茹的车还没到。他便偏头靠近了齐冬轻声说,“别以为我没文化就真傻。齐冬,你既想保住你现在的工作,又想云淡风清的把事情摆平,总要付出点代价吧?陪我多吃几顿饭而己,别把我当色狼了,这点定性我还是有的。就这么说定了。你不答应,就当咱俩的约定不算数,我也懒得帮你。你在公司实在混不走就辞职好了。”
说话间秦雨和刘世茹已赶了上来,贺大树毫不理睬气得秀眉倒竖的齐冬,回头招呼了一声,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草坪。
齐冬疑惑的望着贺大树的背影。白色休闲服衬托出的形象依然明朗阳光。但齐冬却在瞬间感到雪花飘过寒风来袭。他究竟想干什么呢?齐冬疑惑不解。他应该不是为了美色就能拱手让出千万元生意的男人。自己撞什么运了?值得他如此费心思?
齐冬本来就不会打高尔夫球。和贺大树一番交谈之后,她越发懒心无肠。要么击不中球。要么击中了,球不长眼睛似的乱飞。
刘世茹一头长卷发梳成了马尾,扣着顶棒球帽,穿着鹅黄上衣白色短裤。只化了个淡妆,利落干练中带出股年青女孩儿的朝气。她的球打得不错,瞧着齐冬出糗,乐得哈哈大笑。
齐冬也不恼,笑呵呵的恭维她:“世茹姐打球太帅了!我今天就是来凑数的。等他们谈完就可以回城了。”
那边贺大树和秦雨聊得投契,边说边走了过来。
秦雨指着齐冬笑:“贺总,你再不教齐冬两手,今天你们就输定了。”
贺大树嘴唇翘起,也笑:“好啊,齐冬,我教你!”
没等齐冬反应过来,贺大树已大步走过来圈住了她的身体。他的手包住她的握住了球杆:“这样!”
有几样东西是不能让男人教的。一是游泳,二是跳舞,三是打高尔夫球。身体距离的拉近往往是心灵距离缩短的前奏。肢体的接触会制造出大量的暧昧因子。
贺大树不用低头就能看到齐冬迅速变红的耳垂。鲜红的血液在浮着一层细茸毛的娇嫩皮肤下汩汩流动。就像一朵清晨怒放的柔嫩花儿,令他血脉贲张想一口咬上去。握着她的手不由得一紧。
“放手。”齐冬几乎是咬着牙蹦出了这两个字,脸上的气温不受控制的升高。
贺大树轻松的带着齐冬又挥了两次空杆这才松了手。他瞟着走向果岭的秦雨和刘世茹极无耻的说:“谁叫你这样诱惑我!”
齐冬气笑了。她狠狠的瞪着贺大树说:“你真够不要脸的!谁诱惑你啦?”
贺大树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推,黑黝黝的眸子里写满了正经:“你怎么没有诱惑我?齐冬,我每见你一回,就发现你比上次更漂亮,害得我心猿意马的。再说了,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故意找机会抱你干什么?”
齐冬呆呆的看着他,这叫什么逻辑?
“你打球的样子笨拙的可爱,脸红的时候更漂亮。我对你起点色心很自然不是?别再生气了,叫秦总和刘经理瞧出来……你想当着他们的面让我哄你?”贺大树说着,手顺势揽住了齐冬的肩,带着她走上了果岭。
齐冬干巴巴的冲着秦雨和刘世茹假笑,好一阵子才发现贺大树的手还停留在自己肩上。她顿时觉得血涌上头,当别人的面又不好动怒,只能压抑着性子不动声色的甩开。
她觉得满脑子浆糊,糊涂的让她的思考停滞。直到太阳西去,她才将贺大树的话梳理出来。原来贺大树对她真的只是起了色心。
以美丽为武器,很危险。
但是齐冬想,她应该用不着太担心。她从秦雨眼中看到了兴奋二字。贺大树应该和他谈得还高兴。大体上这种大宗买卖只要双方意向谈定,除非有大的纰漏,基本上不会有大的变动。
只是贺大树的直截了当与厚颜无耻的表白让齐冬难以招架。
打完球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沐浴下的球场像油画里的风景,极为美丽。橙黄色的光涂满了青草绿树和建筑物,温暖迷人。就像打完一场仗,硝烟之后平静的战场。
齐冬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希望回城之后,生活依然回到安宁的轨道上。
“齐冬,我送世茹,贺总说他送你回城。”秦雨笑逐颜开的和刘世茹上了车,不顾齐冬的反对扬长而去。
齐冬深深后悔一时偷懒没开车,否则就不会将自己困在这里。她想到了程峰,赶紧给他打了个电话:“现在还没出发,回来恐怕有点晚。”
程峰温和而理解:“菜我已经买了。要不这次我露一手厨艺得了。你进了城来我家吃饭吧。”
“可是……现在还没出发。”
“我慢慢做。等饭菜做好,你差不多就到了。”
“好。”
齐冬没有理由不答应。她喜欢这种晚了有人等着她的感觉,虽然平平淡淡,却别有一种宁静的幸福。她甚至能想象去程峰家的场景。可口的小菜,温馨的聊天,然后程峰会礼貌的送她回家。
上了贺大树的车,齐冬发现他又换了身衣裳,不觉多看了他两眼。
“我穿这身衣裳显得成熟帅气是吧?”贺大树专注的开着车,嘴角又微微翘了起来。
不知咋的,齐冬非常想一巴掌打掉他脸上自得的笑容。她拉长了声调讥讽的说:“老气横秋。”
贺大树偏过了头,见她满脸不屑,心里暗暗窝火:“哥哥潇洒倜傥英俊不凡身材一流,形容词海了去了。随便挑一个夸夸我也行啊。”
齐冬呸了声,无奈的问他:“你条件这么好,何必来我这里找钉子碰?”
“我这人打小就一副犟脾气,最喜欢挑战高难度。那晚你夹枪带棒的说了我一通,说得我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哪。心想,可不正是我人群里寻寻觅觅的那一位吗?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不例外啊!我今天为你换了三套衣裳,从阳光帅气到成熟稳重,不就盼着你被我的真情打动,拜倒在我的石榴裤下么?”
贺大树嬉皮笑脸插科打浑,气得齐冬直翻白眼:“可惜啊,我就看上我们法务部的程经理了。各花入各眼,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没办法。”
“哎哎,说的我透心凉哪。不过,听你们公司的刘小姐说起过,你不会是单相思吧?”
刘世茹若在面前,齐冬非大耳刮子抽过去不可。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单相思也是相思对不?我就喜欢上他了。”
“单相思有什么好?那都是苦情女主的戏。”贺大树装出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殷殷劝她:“程峰这人别的不说,就一点不好。他只比你高两公分。人家和你站在一起多有压力啊?这男人么,谁不喜欢找个娇小玲珑的拢怀里宠着。我估计他要是打横抱着你,都会变成十字架的尴尬造型。哎,你一辈子都别想穿高跟鞋了。多遗憾啊!”
齐冬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得竖起。她瞪着贺大树说:“你再满嘴喷粪诋毁他,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说了行不?话说回来,我说的也没错啊!”贺大树成功的惹怒了齐冬。见她气得咬牙,不由得哈哈大笑:“也许你和他是打算交往下去。谁知道你会不会改了主意呢?人呢,不能事事都绝对,你说是吧?”
齐冬扭头看窗外不接他的话茬。她心想随你说,我当没听到。
贺大树又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见齐冬没反应,也觉得无趣。沉了脸一踩油门,将车速提得极快。
两人一路无语。
进了城齐冬想下车换了出租车去程峰家。
贺大树说什么都不肯放她下车。齐冬见天色暗了,担心程峰等的着急,只好把程峰家的地址给了他。
照着齐冬指的路,贺大树将车开到了公寓楼下。
他跟着下了车,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笑嘻嘻的说:“我还没吃晚饭呢。不请我上楼喝杯茶?”
齐冬明媚一笑:“我和程峰约好今晚去他家吃晚饭。改天空了我请你!”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胳膊一紧,便被贺大树拽着扔进了车里。
“先陪我吃晚饭!”贺大树锁了车门,黑着脸上了车,“想让我送你去和别的男人吃晚饭,门儿都没有!”
齐冬目瞪口呆。等她反应过来不由急道:“你干什么!我和他几天前就约好了。你把门打开!”
“不行!”贺大树坐进车,瞪着齐冬没好气的说,“半夜三更的跑男人家里吃晚餐,吃完晚餐再让他吃你?做梦!”
“贺大树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别把人都想得像你一样好色下流!”齐冬大怒。
“我说错了吗?要吃饭白天在外面吃去!”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我和他是已经确定关系的男女朋友。你要追求我,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是我去他家吃晚饭关你什么事?我和他怎么着,也用不着你操心!”
“我对你没意思,我当然不操心。可是我现在正在追求你,你就不能晚上去他家!”
两人斗鸡似的瞪着对方。贺大树突然伸手掐住齐冬的下巴往旁边掰,低声喝道:“你看!”
齐冬不由自主的偏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