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们盟誓热烈,
尽管欢乐如泉水涌出,
幸福达到了它的限度,
如今看到了最后判决。
深深地痛,但不呻吟,
出声地笑,无声地受苦,——
爱之路比那石头路
要更为崎岖难行。
——哈代《曲终》
林菁蓝正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接受这家美国电影公司的邀请。但是让她吃惊的是,伦恩·麦迪西竟然亲自接见了她——他是意大利裔的美国人,拥有贵族血统,他邀请她将她的小说《幸福的一步》改编为电影剧本,自从这部小说以意大利文发表以后,得到了很多好评。
菁蓝也因此重新开始写作,为此她还辞掉了报社的工作——因为她想远离一个人。最后,她答应了伦恩的邀请,开始改编剧本,所以这一个多月,她几乎都专注在剧本上,不理会其他的事情。
过几天就是这个赛季最后一场罗马德比,也是意大利杯的半决赛。意大利杯,罗马城队这个赛季联赛成绩不好,因此这也成为了他们可以争取的唯一一个冠军。那场比赛她是一定要去观看的,自从她到罗马后就没有错过一场罗马德比!
只是去看一场比赛,应该没有问题吧?这一个多月来,贾安尼偶尔会给她打电话,但每次她都以太忙为借口而拒绝他的邀请。她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里只想到逃避。
他和乔安娜看来是真正分手了,可是菁蓝却觉得这些事应该与她无关——也许她的出现加快了他们分手的速度,但似乎他们之间也是注定要分手。
因为弗兰他还是那样的弗兰……而她不想再被牵扯进去,真的不想……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受到伤害,过去的那个伤口还不曾愈合。
不过,贾安尼也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以他霸气的性格,如果他认准了一件事,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吧?所以,所以本来就是她自己多想,本来就是她自作多情……她蓦地合上电脑,不准备再工作!
德比当天,林菁蓝如往常一样来到球场,罗马城队和奥林队的罗马德比是可以媲美米兰德比的真正战斗,在这样的比赛中,两队的球迷和球员都不会有任何保留,更何况,这一次又是半决赛?
这两支球队历史上还没有过进行半决赛的德比,这场比赛一定会更加惨烈吧?看着四周那比往常更要火爆的气氛,菁蓝似乎感觉到了人们血液的沸腾!
这个赛季最后一个德比,上帝保佑不要有任何事情发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到自己的不安,以她作为记者的敏锐感觉,她觉得今天的气氛和往常不同!
林菁蓝买到球场中间的座位,和一些罗马城的球迷在一起,她发现两边的球迷早早就在球场外开始斗法。
以前她会有兴致看他们互相叫骂,看他们互相贬低对方,可是今天她却受不了那些叫嚣的声音,她早早地就准备进场。
“菁蓝。”
几个相熟的朋友和她打招呼,很可惜他们并没能坐在一起。有电视记者的镜头捕捉到她,在他们赶来前,她就赶快逃走,她现在也不想见记者。
她的心情跌到这几天的最低点!
比赛一开始就让人无法忍受。双方球迷自从今年的三场德比以来,加上奥林的一场未胜已经让奥林的球迷疯狂到极点,同样的罗马城的球迷由于保持不败也兴奋到极点。
她只是关注着场上球员的动静,太过凶狠了!她看着贾安尼和对方球员撞在一起,他在球场上一直是这样勇猛,这也是他容易受伤的原因之一!
然而,当这样看着那个在球场上一往无前的他,她竟隐隐觉得心潮澎湃得难以遏止!
思念,如潮水般汹涌。
林菁蓝并没有穿罗马城队服,只是拿着一条罗球队的围巾,跟着大家一起唱着罗马城队歌。
对面的看台上已经有人试图冲向球场,被警方抓走好了几个人!每次都有这样的事,她无力地感叹。球场上罗马城队进球了,这下当罗马城的球迷齐声高喊进球球员的名字时,她又听见奥林球迷的怒吼。
这次的门票是怎么卖的?为什么她看见一群群的罗马球迷与奥林球迷夹坐在一起呢?她的不安更加热烈,只能把注意力放在球场上。上半场结束,她忍不住松口气。还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虽然球迷们火爆了些,可是警方控制得很好。
身边是不太认识的罗马城球迷,人人都无所顾忌地攀谈着,毕竟大家都热爱这支球队。她听着旁边一名中年男子热情地和他的两个孩子说话。他们都在称赞罗马城的队员,虽然这个赛季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们不责怪他们吗?”
对方立刻大声怪叫,两个男孩还对她横眉冷对,指责她怎么可以这样说,球队的成绩总是有好有坏的。她听了异常感动,这两个小男孩太可爱了。
林菁蓝沉浸在和孩子的交谈中,丝毫没有注意身边渐渐升级的喧嚣和吵闹,场面正在渐渐失去控制……
下半场开始后,似乎没有人真的在乎球场上正在发生什么,人们的咒骂声怒吼声已经弥漫整个奥林匹克球场,特别是她对面的东看台,有人点燃了座椅,冲动的场面时有发生,更有人已经突破警方的控制想要冲进球场,警察用警棍让人群安静,可是这样的方式反而令球迷更加愤怒。
他们似乎已经很有经验,知道怎样与警察周旋,越来越多的人在看台上闹事,想要冲进球场或与对方球迷扭打的人越来越多,情绪已然失控,开始迅速地往四方蔓延。连菁蓝都无法再专心看比赛,而是注意着对面看台上的变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人们不再呼唤球队的口号,而是相互骂起球员或者球迷。
终于,警察发现局面无法控制,他们动用了催泪弹来驱散狂热的人群,警察与球迷的冲突也正在往暴力的方向转移,由于风向的关系,对面看台的催泪瓦斯开始飘向球场与四方看台,很快地整个球场都似乎被烟雾弥漫。
广播里正在说着什么,但是球场内人的声音盖过了它。这里的人群也开始起冲突,等到菁蓝转身的时候,到处都是烟,到处都是辱骂声,呐喊声,争吵声,烟雾呛得人喘不过气,许多人开始选择退场,这样的时候不退场也已经不可能,再这样下去的话,烟雾会越来越浓。
她担心地往球场上看去,忽然看见对面看台被突破一个缺口,球员们还在球场上,可是疯狂的球迷已经冲进场内……天哪!
她无法遏制地惊呼,整个身子探出看台——她正坐在二楼的第一排,急切地寻找着球场上那个她最关心也最熟悉的身影!警方也开始向这边看台投掷催泪弹用以驱散人群,同时广播里宣布本场比赛的暂停,和要求大家可以有秩序的退场。
她看不见他,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烟雾是如此呛人,她不断地咳嗽,眼睛里被逼出泪水,不行,她看不见他!
“弗朗西斯科……”菁蓝大声呼喊,也知道他根本听不见。可是她真的太担心了,担心得全身都在颤抖!
不能再待在球场,出去后再想办法,警方应该有这样的经验,最终局面会控制的。那些历史上有名的球场暴力忽然闪过脑海,在利物浦的那一次有几千人伤亡,还有79年,有位奥林队的球迷在冲突中丧生……
她浑身发抖,在看不太清楚路的情况下寻着记忆向出口走去。还好风吹散一点烟雾,还好近处依然可以看见。她眨掉眼里的泪水,听着身边那些愤怒焦急的呼喊声,忽然想起刚才那两个小男孩!上帝呀,你保佑保佑我们,千万不要有任何伤亡!
足球不该有流血!
在她走向出口的道路上,有一群人挡住了菁蓝的路。她先是惊慌地想要绕过他们,却忽然在一群红色里看见一抹蓝色,为什么一群罗马城队的球迷要包围一个奥林球迷?她的神经倏地被唤醒,她无法停止地痉挛!天哪,这里在发生什么呀!
菁蓝以自己也不理解的原因忽然冲向那群人,她的力气从来没有这样大过,“放开,你们快放开他。住手……全部住手……”
红色的球迷忽然感觉自己受到攻击,人群开始有了缺口,有人又准备对她出手,可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是个女孩子,戴着罗马城队围巾的女孩!
菁蓝在他们瞬间的错愕里看见那个被打的奥林球迷,他已经浑身是血,“天哪,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她无法遏制地惊叫,“他看来还是个孩子!”
她又推开眼前的一个人,一点也不知道她可能遇到的危险,冲到那个受攻击的人身边。
“是他先攻击我们的。”其中一个男人捂着自己的头,“他用东西砸我的头,还打伤我弟弟!我们只是自卫。”
她立刻回头看向说话的人,“天,你也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