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风吹入室内，吹醒了阮清姿迷离的意识。
对上时悠寡淡的目光，她压下心头慌乱，朝时悠走过去时，磕磕绊绊，不小心差点被荼几所绊，“时小姐，时悠，我可以叫你悠吧!”
时悠看着她，神色仍旧淡然。
简短说，“可以。”
“悠，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妈在他心里没有份量，都怨我，都是我的错。”
阮清姿自责的声音里，埋怨情绪有多少，时悠不知道。
她总觉得，这母子俩都不是她能看懂的人。
“其实，当年，我是好心，我一心想搓合他与秦芊芊，却毁了他与傅雪柔的姻缘，他恨我，恨死了，这辈子，我没希望了。”
许是被儿子恐吓住倒了。
阮清姿情绪激动，絮絮叨叨叨念了许多往事。
但，对于她指使秦芊芊给儿子下药的事只字不提。
时悠本想抽身离开，可面对一个满腹心事的长辈，又觉着那样很礼貌，所以，只能忤在原地，听她满腹委屈发泄满腹牢骚。
“只怪秦芊芊争气啊，顺利怀了咱们盛家长孙，她抱着孩子站在雨夜下，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我孙子被雨淋，落难受罪，所以，我打开了盛家大门。”
最终，秦芊芊顺利进门。
她儿子却死不给人家领证，哪怕有了盛睿也无法进驻她儿子的心。
秦芊芊就是个无脑的女人。
眼前的妇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哪里还有海城名门贵妇风范，而在她间歇的言语里，时悠脑子也渐渐拼凑出了事情轮廓，秦芊芊母凭子贵进门，盛庭川拒认，因为，他心里装了另一抹白月光，傅家千金傅雪柔。
“夫人，今天那女人，是你让她爬上他床的吧？”
没想时悠这么聪明，阮清姿的脸乍红乍白，眼睛迅速在大厅扫了一圈，没看到孙子的影儿，“睿睿呢？在楼上吗？芸姨……”
时悠站在原地，望着那抹将要走上楼的清雅身姿，“芸姨好像带盛睿去你哪儿了呀。”
“没有啊。”
阮清姿念叨，莫不是刚才她过来时车子超了捷径，与盛睿错过了。
“盛夫人。”
见阮清姿慌忙掉头走向门边，沉思了片刻，她还是出声唤住了人。
阮清姿闻声，驻足，回头：“有事？”
“盛睿是您的亲孙子，盛庭川是您亲儿子，你如果真心想为他们好，真没必要这样。”
像是一语成谶，戳了死穴，阮清姿略微失神，后立刻道，“庭川当然是我儿子，我只是希望他幸福而已，悠悠，你太多想了。”
悠悠这称呼听起来说不出来的刺耳。
同样的称呼，不同的人，喊出来的味道自不一样。
每次爸爸这样叫她，时悠总觉着亲昵无比。
而盛夫人这样喊她，她总觉着背后有着别样居心。
“那就好，我只是担心盛睿……”
“睿睿他怎么了？”阮清姿赶紧把话头抢了去，见时悠一脸云淡风轻，阮清姿暗骂自己真沉不住气，刚刚这女人不是说了，孩子被芸姨带去鎏园找她了。
看着贵妇焦急的神色，回想着刚才与她的对话，时悠忽然就觉得也许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身在局里，一叶障目。
而她这个看得通透的局外人，说什么或许都无法扭转乾坤。
一辆红色豪车匆匆驶入盛宅，汽笛声落，车子熄火，跳出车子的女人，大红立领毛衣，牛仔喇叭裤，衬得她一双大腿笔直修长，毛衣的鲜艳掩去了她苍白的面色，没擦口红，甚至没化妆容，头发不过简单用夹子别于脑后，有几缕散下来，显得更有几分风韵。
一路跌跌撞撞奔进客厅，也不顾因急促而跑落的半只拖鞋，‘扑通’一声跪在了阮清姿面前，双手拉着阮清姿的手，“妈，我求你，我不能没有睿睿，不能没有啊。”
秦芊芊的一双美眸里，晶莹滚动。
雪风吹红了她脸颊，鼻尖冻红了，眼窝处一片暗影，嘴角乌青，说明昨夜一夜无眠。
见到秦芊芊，阮清姿气不到一处来，被盛庭川畏惧愤怒，狂倾而出，一时间全撒到了撞枪口的女人身上。
“你说，昨夜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我……”秦芊芊咬牙沉目，睫毛有泪珠儿滚动。
阮清姿恨极了这个破坏她计划的女人，今天，她明明安排把海城最妖冶的女送入盛宅，送上儿子的床，而偏偏，昨晚发生了秦芊芊故技重施勾引盛庭川的事。
阮清姿想，如果不是秦芊芊昨晚的疯狂，也不会有今日香雪的落魄。
想到自己成了弃子，秦芊芊低声啜泣，“妈，我昨晚是给庭川下了药，可是，我也受到了惩罚……”
知子莫如母，阮清姿知道盛庭川不会放过秦芊芊。
秦芊芊不穿毛衣的，何况还是高领，想要遮什么，阮清姿一清二楚。
看着慌乱无助，落魄成魂的秦芊芊，尤其是瞥到那大红毛衣领口，渗出的血红与衣服颜色融为一体时，阮清姿的眼角渐渐浮了缕笑意，垃圾都有回收再利用的时候，何况是人。
“芊芊，这事得怨你。”
她伸手扶起心中昔日的媳妇，语气温柔，仿若一瞬间就成了慈眉善目的好婆婆，“以后，别做这样的傻事了，想要走进一个男人的心，其实很简单，体贴、温柔，钢铁也能化成绕指柔。”
阮清姿一茬一茬的给人说教，却忘记了自己从不会讨男人欢心。
如果不是因为她阴狠、歹毒，当年，盛骜也不会为了外面的女人，净身出户，去异国开辟另一片江山。
留下空空的宅子，让她面对年老孤怜的悲。
婆婆转怒为喜，秦芊芊悲极而泣，她感动的抓住阮清姿的手，如同抓住了最后救命的稻草，擦掉眼角不断泛滥的泪，可怜巴巴：“妈，我都听你的。”
“好。”
婆媳俩你依我侬时，秦芊芊擦眼泪时，余光忽然就扫到了旁边一脸看戏的时悠。
昨晚被藏獒撕碎衣物场面，历历在目，当时的秦芊芊恐惧到全身抽搐成一团，她将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才能避过凶猛野兽的攻击，如果手腕上的绳子短一点，她昨晚已成了野兽腹中晚餐。
再也不敢造次的秦芊芊，看向时悠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时小姐，不好意思，以前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
站直身体，秦芊芊以端正的姿势，身体微弯成九十度，十二分的敬意向时悠鞠躬。
时悠扬唇轻笑，不置一词。
权当看戏呗。
她绝不相信眼前戏剧化的转变。
果然，在秦芊芊起身时，她捕捉到了女人眼角微微露出的狠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人的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