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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几天辗转未眠。

从一出生我就被白知秋收养,名义上是他的妹妹,实际上却是他的宠物,玩物,所有物。许多人对我的跑车豪宅游艇,还有我那堆世界顶级银行卡艳羡不已,却没人知道我拥有的荣华富贵是怎么来的。

作为白知秋的专属所有物,我身体属于白知秋,心也必须属于白知秋,荣华富贵不过是他饲养我的饵料。这种饲养过程夺走了我作为人最宝贵的东西——尊严。不管现在的我是恨他,还是爱他,我破碎成一片片的尊严都无法复原,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复原……

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像我一样生活,我要让我的孩子永远生活在阳光下,做一个快乐的孩子。

而一个快乐的孩子必须生活在一个快乐的环境中,他可以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却不能有一个暴虐的父亲。

白知秋,我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想要个宝宝,想要我和他的宝宝。但我的宝宝是易道的,白知秋不会接受别的男人和我的孩子,他会杀了我的孩子。事实上联想到他之前的反应,我觉得他早已知道我怀孕的事。依他的性格他早该动手除了宝宝,不会手下留情。为什么没动手,只能有一个原因:他做不到。

这阵子我的身体很奇怪,遇到危险时常常做出超人似的举动。先前还以为是魂魄出窍之类的力量,现在终于明白了,是宝宝的力量。宝宝在保护我,也在保护他自己,白知秋绝对是忌惮宝宝的力量才不敢对宝宝下手。

想到这我的心疼得一抽一抽。

别人家的宝宝像掌上明珠,我的宝宝就像苦力,还没出生就担负起保护自己和妈妈的职责,都怪我这个当妈的没用。

宝宝的力量始终有限,如果什么都不做,等白知秋想到杀宝宝的办法,宝宝必死无疑。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带着宝宝逃走。

但发现我怀孕后,莫宁可一面让人通知白知秋,一面增派了三个保镖。八个保镖看守着小楼的各个出口,把所有窗户和上阳台的门都封死了。用心观察了好几天,我竟找不到一丝逃出去的机会。

一天黄昏,正心不在焉用刀叉拨弄着盘里的牛排,楼下有人按了按门铃。

不久,来人蹬蹬走上楼。

推开门,一股奇异的熏香味扑面而来,很刺鼻,有点像印度檀香。

扭头一看是花素见,头戴一顶圆帽,身穿米白色风衣,手上带着黑皮手套。几天不见,她看上去有种疲惫不堪的憔悴,眼眶陷得很深,就像几天几夜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似的。

也许是从我眼中看出了惊愕,她微微一笑:“做了亏心事,害怕了?”

用的是白知秋的口吻。

让自己定下心神,我问:“你想做什么?”

她往边上让了让,露出身后的门:“去医院,这孩子不能留。”

我想了想,穿好外衣,跟在她身后下楼。

楼下几个保镖守在门口,见我们要出门,其中一个领头的费劲用上海话问:“白小姐,你们这是去哪啦?”

花素见扯着我的胳膊往外走,看也没看他:“带她去医院,你们少爷那边我会打招呼。”

保镖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

好久没出门,一踏出小楼,眼睛被夕阳刺得有点痛。但我不敢放慢脚步,紧紧跟在花素见身后,直到上了门口的汽车才舒了口气。

等汽车驶出法租界,我小声问:“姐,为什么冒充白知秋?”

专心开着车,她表情镇定:“怎么,连GG都不认识了。”

我了解白知秋的所有喜好,他只用AMBRE SOIE香水。而花素见身上散发的香味太过浓烈,白知秋绝对不会碰这种味道。

“世上只有白知秋一个人,我绝不会认错,你不是他。”我解释。

闻言,花素见不动声色将车子停到路边。手停留在方向盘上,低头,半天问道:“你们兄妹对我和小执做了什么?”

我微怔,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从知道白知秋霸占花素见身体的那一刻起,我就只顾思考白知秋想做什么,做了什么。花素见本人在我眼里弱化得已没了分量,不过是白知秋附身间隙出现的一个灵魂而已,她的欢喜,忧愁,她关心花执,或是因为花执而哭泣,这些我全然没在意。

但我好像忘了,花素见才是眼前这具身体的正主。

“你们是魔鬼!”猛地吼出声,转身举起拳头疯狂地锤过来:“他杀了起良,杀了爸爸,魔鬼!”

一下接着一下,拳拳打得生疼,我都无法想象出这个温婉文静的女人是怀着怎样的恨意来打我的。

心头全是愧疚,但我不想被她打死。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反问:“你又做了什么,才把白知秋那魔鬼招来?”

闻言一愣,然后她哭了,哭得像个茫然无助的孩子:“我错了,我不该跟魔鬼做买卖……”

两个小时后,我坐在了花素见临时租住的公寓中。

公寓很小,只有一个房间。黄色的墙壁,枣红色的地板,陈旧的桃木家具。房间四角的天花板上用鸡血黏着四张驱邪黄符,而四面墙墙角各放着一盏油灯。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八角金符阵,一种避鬼的结界。

花素见站在梳妆台前,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红色铅盒,用小指挑出里面金黄的脂膏点在自己的头顶,眉心,太阳穴。

萦绕在她身上那股印度檀香的味道突然变大,熏得我想吐,鸡皮疙瘩一波接一波往上冒。以前翻阅易道堂典籍的时候好像看到过一段记载:尸油封七窍,身溢檀香味,可拒鬼神附身。

难道……

忍住呕吐的欲望,我问:“你在施锁魂术?那是尸油?”

扭过头,她的脸惨白如纸,眼眸中写满了,悲愤。

看样子我猜得没错,于是劝道:“锁魂术不是长久之计,你得告诉我白知秋为什么会附你身,咱们一起想办法。”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飞快地回答。

“你已知道我和白知秋是兄妹,还来找我,不就是把我当成妹妹,想让我帮你吗?”

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睛在发红的眼眶里颤抖,晶莹剔透的泪珠扑扑滚落:“是的,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花执。可我太渴望花执能够痊愈。从小到大,她吃喝拉撒什么都离不开我。为了她我不能去欧洲,不能和起良长相厮守。我累了,我太想要个正常的妹妹。所以我能容忍你,我很高兴你能来。可你来了,白知秋也跟来了,我好后悔……”

顾不上听她诉苦,我打断了她的话:“白知秋是怎么来的?告诉我,我帮你。”

她情绪失控,骤然提高了声调对我吼道:“我不相信你!”

“你必须相信我,”我说,“我也想赶走白知秋,让他永远不能附你的身。”

她沉默。

片刻,看着我的眼睛,神色有些莫辨:“被他附身后我看见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也想赶走他,是因为他对你做的那些事?”

伸手抚上小腹,我牵了牵嘴角:“不,是因为我要保护我的孩子。这孩子不是白知秋的,姐姐,若白知秋再附你的身,他会杀了我的孩子。姐姐,你帮我救我的孩子,我就永远做你健健康康的妹妹。”

轻咬嘴唇,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她走过来坐到我身边,也按住我的小腹。然后抬起头,破涕为笑:“你的孩子,小执,你长大了。”

我点了点头:“是的,姐姐。”

于是花素见拭干脸上的泪珠,然后给我讲了她和白知秋的事。

那天在雁荡山,我谎称有东西掉了要回去找,一去就再也没回来。等雨下得小了些,花素见忙着人满山找,但只在大龙湫旁边找到我的鞋。大家都猜,我恐怕已经失足落水了。听到这个消息,花素见犹如五雷轰顶,心痛如刀绞。可周遭连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万念俱灰中,她开始想念肖起良,那个抛弃她的丈夫。想起肖起良曾经同她那么恩爱,曾经帮她解决很多难题。想着想着,对肖起良的怨恨化得无影无踪。

忽然,她又想起了读女校时期学到的巫术,在埋黑猫的地方,用兔子腿画出一个六芒星,再念一段拉丁咒语,便能召唤出一个星神。只要你付得起代价,星神便可满足你任何愿望。

以前,她从未碰过巫蛊之类的东西。但当一个人即将陷入完全绝望的境地,就会牢牢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而丈夫的背叛,妹妹的失踪,已经将她推到了绝望的边缘。她真的想让肖起良回到她身边,安慰她,帮助她。

她尝试了那个诡异的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