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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天上鲜红的云静静地浮动着,如丝如缕。四周一片死寂,没有半丝声音,却好似有一种无声的细碎响动在耳畔不断飘过,像极了亡灵的呢喃。金黄的芦苇根本没有尽头一般,一望无际,仿佛永远走不出去。

离开少华的船后,白知秋就一言不发走在前面开路,看都不看我。我知道小心眼的他正因为我骂他的事在酝酿怒火,所以不想撩拨他,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也不知道走多久才能离开这个不是人类呆的地方,我不着急,因为我现在回到现实世界也不过是缕附在头骨上的幽魂。

大学毕业还不到一年,我经历的事比电影还精彩。见妖魔,斗鬼怪,进妖界,被困魔域,现在自己还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照理说我该害怕,该担心,可我居然很坦然,进入这个叫幽冥界的地方后甚至还有点兴奋。怕什么,反正我有靠山。有靠山,就可以把遇到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当历险,当真人游戏。

真在胡思乱想,没注意前面的靠山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所以稀里糊涂地超过了他,直到手臂被人抓住猛地往后一扯才回过神。

抬头一看,对上了白知秋阴测测的脸,顿时心脏一个激灵。

虽然他在少华船上时说得好听,说什么以后再算账,但那是当易道这个外人的面说的,再说“以后”是个模糊概念,可以是一秒,也可以是永远。白知秋心眼那么小,能忍几个小时已属难得。

说时迟那时快,铁钳般的右手狠狠地钳住我的下巴,迫使我脚跟抬起,勉强对上他的眼。

眸光深邃,最深处仿佛有团火在燃烧。

“为了外人,叫GG滚?嗯。”嘴角微微扬起,弧度却凛冽如冰,“GG说过,背叛GG的下场会很惨。”

我下巴被他掐得生疼,根本说不了话。身体因为熟悉的可怕记忆本能地僵硬。但同几年前的我相比,我对这只阴晴不定的野兽已经多了不少驯化手段。

顶着胸口不断向上泛的恐惧,伸出右手,轻柔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笑了:“怀柔政策?长出息了。不过说真的,挺管用,我喜欢。”

说完朝我膝盖上一踹,强迫我跪地,然后一边拉开自己的裤子拉链。一边眉头微挑:“困在这里也不是没好处,在幽冥界做AI有种特别的滋味。横竖一时半会儿出不去,饿了吃土,闷了干你,日子也算安逸。”

这是最没美感的花样,也是我最抗拒的花样,我宁愿他玩双腿并缚。可我根本不能反抗,气得在心里怒骂,色狼,禽兽,王八蛋……

好不容易把他抚慰得坚硬似铁,他终于放开我的头发将我往地上一推,随即压上来。麻利地解除双方的束缚,挤进了我两腿之间。

身体动个不停,嘴唇却轻轻地触碰着我的脸颊,声音居然温柔润贴:“不管是什么关系,在什么地方,嗯,什么时间,我和霖霖都要在一起。”

我的喉咙才刚被硬物顶得太厉害,一说话就咳嗽,不能回话。只能夹住他的腰,攀住他的肩膀,和他贴得毫无缝隙。

马上就要升到最高峰,忽然远处传来阵隐隐约约的啸声,像某种野兽在咆哮。

风刮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飞沙走石,转眼龙卷似的在整个芦苇地里,鬼哭狼嚎,硬生生毛茸茸的金黄地毯变成了厉鬼肆行的地狱。

白知秋面色一顿,迅速从我体内撤出,抓过衣服帮我套:“穿上。”

我不敢怠慢,飞快穿上衣服,心里却偷偷直乐。箭在弦上发不出,那种感觉,啧啧……

谁叫他随时随地都在发情,活该。

还没等我乐够本,就听那种巨大的啸声已卷到头顶。抬起头,笑容僵在了脸上。

前一刻还漫天红云一片静谧,此刻就布满了无边无际的灰黑色浓烟,犹如烧开的水一般低低地贴着地面翻腾。

而顷刻间带来这一切的中心就在我们前上方。

一条由浓烟组成的巨龙,山丘状的头颅拖着长长的身体在云层中钻进钻出,掠起狂风阵阵,头颅深处泛着深红色的光。嘴里吞云吐雾,搅得天地间都浑浊不堪。

我正想问些什么,就见那巨龙动了。盘旋着,张着大嘴,排山倒海般直直朝我们扎了下来。

“大胆!”电光火石之间,白知秋左手一系裤子扣,右手抽刀出鞘,猛虎似的一跃而起扑向巨龙。

就见巨龙的头龙霎时散开变成灰黑烟雾将白知秋团团包裹,紧接着浓烟猛地坠地,迅速向中心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地上只剩下白知秋双手握刀驻地的身影。

我的心脏在白知秋被烟雾包裹住时骤然缩紧,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见他安然无恙才狠狠松了口气,赶紧捡起地上的衣服朝他跑过去。未等跑至跟前,他猛地扭头看向我厉声喝道:“站在那!”

说话间,丝丝缕缕的黑烟从他嘴里溢了出来。不仅如此,他的耳朵鼻子都在往外冒黑烟。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我依言停住脚步。

紧接着他大惊失色:“跳开!”

来不及深思,我往旁边一跳。可双脚还没落地,一瞬间风肆虐卷住了我的身体,像石子似的朝天上抛去。

身体不由自主在空中翻来滚去,骨节被风刮得咔咔作响,刀绞似的,全身疼得快没了知觉。耳畔呼呼作响。眼前全是浓烟,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感觉到身体一定,我努力撑开眼皮。滚滚浓烟中,看见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右肩,手的虎口上还留着欢爱时我咬的牙印。但浓烟卷起的力量实在太大了,那只手尽管撕烂了我的衣袖,指尖甚至抓破了我的皮肤,还是无可奈何地向下滑去。

我想伸做些什么,可身体在狂风中乱飘,比纸片强不了了多少,连动弹一下也成了奢望。肩膀痛得快要裂开,娘的,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不被吹飞手臂也会被白知秋扯断。

“霖霖……别怕……找到我……”忽然白知秋的声音夹在巨大的风声飘进了我的耳朵。

“什……”没等我问完,他松开了手。

我浑身一轻,天旋地转。

知觉在狂风的旋转中快速消退,一切都变成了虚无。失去知觉前,好像又有一双冰凉僵硬的手抓住我的左手手腕,想把我拉过去。第一直觉告诉我,那人应该是易道。但风力实在太强,我的身体纹丝不动。他僵持了半晌,也只能和白知秋一样无奈地放开了手。

那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浑浑噩噩的在黑暗中转来转去,没有听觉,连疼痛也完全消失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死亡。易道堂中有本关于死亡的书,书上说人死后会去到忘川,在忘川边上喝一碗孟婆汤后再过桥投胎。那里人山人海,全是等着过河的幽魂。有些不愿喝孟婆汤的哭嚎幽魂会被鬼差处罚,抽出前世记忆封入三生石。这意味着不管用什么法术,她都永远不会再记起深爱的恋人。

我记得在那本书上,讲解三生石的地方,易道用潦草的小楷写了四个字:思卿若狂。

那么我是死了吗?如果我死了,到了奈何桥边喝不喝孟婆汤呢?一定要喝,不喝会被抽出记忆,永远忘记白知秋。喝了汤还有回转的余地,因为我的GG是无所不能的,到时他一定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

就这胡思乱想着,也不知在空荡的虚空中飘了多久,

“砰砰砰……”然后我突然听见虚空里的某一处有阵尖锐的声音从黑暗里钻了过来,钻进我空洞了很久的耳朵,“砰砰……。”好像过年时密集的鞭炮响声。

“砰砰砰……”声音再次传过来的时候近在咫尺,仿佛鞭炮贴着我的耳垂爆炸一般。

我吓了一哆嗦。

几乎是立刻睁开眼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慢慢的,我从化不开的黑暗里逐渐分辨除了一些模糊的图像。接着图像变得清晰了起来,显出一张苍白的脸。是一个男人,他瘫软地靠在一辆黑色汽车车门上,脑门中间有一个花生米大的血洞,正哗哗向外淌血浆和脑浆。一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我,眼里也溢满了血浆。

愣了两秒,骤然间“砰砰”声再次响起,一股剧痛从我的左臂直窜了出来,疼得眼泪咕噜噜滚落。

看了下伤口的情况,我发现自己中枪了。来不及思考旁边的尸体是谁,拔出他紧握在手里的盒子枪拔腿就想往汽车后面跑。才抬腿,脚下一绊扑通一下栽倒。低头一看自己穿了条黄绿色格子旗袍,根本迈不开大步。

情急之下我将裙子往腰上一撩,连滚带爬冲到汽车背后,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

夜色很黑,路边只剩一盏半死不活的路灯撒着灰暗的亮光。我呆的地方应该是一条狭窄的街道,街道两旁是两排非常地道的折衷主义巴洛克风格建筑,但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街道中央横七竖八摆着几辆二十世纪初期的别克绅士,而我后背靠着的车竟然还是辆古董皇冠。这个可以令汽车收集狂白知秋疯狂的地方到底是哪?

正在发愣之时,忽然瞥到不远处一辆汽车边上蹲着一个男子,身穿格子背带裤,白衬衫。正警惕地盯着我,目光炯炯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雪亮。

我大喜:“哥……”

话未说完,看见他手中那把枪口正对着我的手枪又咽了回去。再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发现有些不对劲。

眉宇间磊落英挺,一脸英气,是白知秋的相貌没错,但他脸部的轮廓有种说不出的柔和感,完全是个少年的青涩模样。

好像,好像才十七八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