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素隐
近亥时。
“小姐,床铺好了,你快休息吧。”青衣整理着官颖欢的床铺,回头冲官颖欢微微一笑,“王爷说他在旁边的房间,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他。”
官颖欢在镜前梳妆,想起白天裴子衍的种种举动,愈发不明白那人在想什么,虽然理智上抗拒着他的接近,脸却不由自主地染上红晕,想着想着,心跳就愈发快了。
青衣见官颖欢脸色潮红,有些古怪,急忙问:“小姐,你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哪里是不舒服,是觉得这屋内盆火烧得太旺,太热了。”官颖欢被青衣盯得愈发窘迫,“我去睡了。”
月隐星稀,整座院落虽安静,却充满了诡谲的气氛。
寅时,两条黑影若闪电般横扫而过,手中弯刀泛着烁烁寒芒,一溜烟儿便滑入一扇窗内,动作雷厉,无声。
官颖欢方放下帐幔,窗口忽而传来极轻的声响,像是柔软的布料划过木头的窸窣声,她虽武功并不怎么高,耳力却是极好的,这动静分明有至少两人潜入她屋内,明眸淡垂间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自己的枕下,将一把短刀藏于袖内。
窗户被打开,屋外的风细细地灌入屋内,撩起帐幔一角,露出床上身姿姣好的侧影。
就在官颖欢袖口中的剑快要刺出的瞬间,一把寒光隐现的冰凉长剑穿过帐幔架在她脖子上,锋利的剑刃紧紧抵着她细嫩的肌肤,甚至陷入了几分,雪白的颈项上很快出现一条血印。
官颖欢抓紧身下被褥,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好快的招数。可随即,她又安下心来,来人似乎目的并不在取她性命,否则现在她已经没命了。
她还未开口,那人俯身过来用极低的声音问:“那封画卷在哪里?”伴随着淡淡脂粉香气一并传来的是一女子的声音,冰冷宛如深渊里千年不化的寒雪。
“什么画卷?”官颖欢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难不成是周亦寒手中的画卷?
那人暗处一挑眉梢,又重复问:“画卷在哪里?”
另一个人守在窗口,闻言扭头过来:“别跟她废话!”
“那画卷与你本无任何关系,为一张破纸丢掉性命。”那女子冷笑,“庄主大人恐怕会心疼吧?”
官颖欢手心惊出一片汗,女子那句话落音,忽然有个念头和猜测浮上心头,转瞬又觉哪里古怪,她微抬起下颌,夜色浓重的屋内看不清女子背光的容颜,只有浅浅的呼吸在屋内起伏。
官颖欢语速极快:“你说的画卷我并不清楚是什么,如你所说,既然与我毫无干系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为了保它而罔顾自己的性命呢?”
守在窗口的人已没了耐心,轻声将窗户关上,疾步过来,语气烦躁:“你跟她废什么话!一刀抹了脖子,我们自己找!”
未听窗响,却不知道哪里忽然吹来一阵风,屋内已熄灭的烛火闪了几闪,突地大亮起来,屋内两人大惊,烛影摇曳中一束凌厉的光随着溅出的热血在屋内划过一道血弧喷溅在地面。
“咚”一声闷响,方才从窗口走过来的那人倒地而亡,官颖欢静看着地上还留着温度的尸体,松了口气。
官颖欢终于松口气:“沧海!”
拿剑的女子听到动静的同时,眨眼间掠身后退,避开身后刺来的剑。
“哧——”
极近的距离,身后那剑又出手极快,蒙面女子虽然避开却仍被利剑在肩膀划开一道深口。
官颖欢看到黑暗里,蒙面女子手中刺向沧海身侧的剑突然轻轻一抖,变得如绸缎般一转,缠上沧海的腰。沧海宽袍一闪,将帐幔一扯而下,以诡异的速度抛向蒙面女子的手腕,陡然一缠,帐幔卷起那纤细的手腕猛然一拽,利剑“砰”一声落地。
影止声歇。
沧海锋芒耀闪的剑抵在蒙面女子脖上,低声问:“谁派你来的?”
“沧海,留活口。”官颖欢急忙叫了声,庆幸沧海及时赶到,否则她不晓得自己的功夫能应付这蒙面女子多久……
沧海点了女子穴道,确定官颖欢只是皮肉伤后,回身蓦地扯掉女子脸上的黑纱,一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的脸现了出来。
沧海与官颖欢互望一眼,皆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那女子冷哼一声,视线扫过两人,带着讥讽。
那女子看着两人冷笑一声,官颖欢借着烛光对上女子冰冷的眼,心中一动,忽然道:“快点她穴道!”
沧海虽反应极快,还是不及女子早就定好的计划。
一声闷哼传来,深红的血液随着女子嘴角诡异的弧度缓缓涌出,顷刻,倒地而亡。
“嘶——”官颖欢倒吸一口冷气,“竟然咬舌自尽!来个死无对证!”
沧海心底有不祥的预感腾升而起:“小姐认识这人?”
“想不起来,在哪里有见过。”官颖欢沉了眼眸,咬唇道,“在王府曾经见过一眼,是王府里流水阁的舞姬,但是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沧海握剑的手青筋隐隐,语气有着几分纠结:“小姐怀疑是……王爷?”
官颖欢深吸口气:“迹象太过明显,反倒不像了。”
她一直以为,当日在问剑山庄抢她手中画卷的泉姑是受裴子衍指使销毁证据。可是今天,刺客让她交出画卷。她还记得,当日她爹将画卷收回去一事她为了气裴子衍,还特意回府刺激他,说他若是想要,大可亲自从她爹手中抢回来。如果今晚的人是裴子衍所派,怎么可能不知道画卷不在她手中?
而且,即便是裴子衍,怎会傻到用自己王府的人行刺?他那样做事缜密的人,可绝对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知道画卷上那个“裴”字的人,只有她。
幕后黑手并没有公之于众,所以显然派刺客寻画卷的人,目的也并非是想将罪名栽赃嫁祸给裴子衍。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杀死周亦寒的幕后黑手,也姓裴,却不是裴子衍。抢画卷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暴露。
官颖欢心口一窒,太子?!如此想来,这也说得过去。皇宫这样禁兵把守的高墙之内,都有刺客潜入,怕也只有太子有这个本事。
可周亦寒手中,究竟有太子的什么秘密,才让太子杀了他以绝后患?
如果那封画卷不仅仅隐藏有太子杀人的秘密,还有其他的秘密呢?
官颖欢只觉有一股冰凉的海水渐渐淹没过心头,没来由地紧张:“沧海,你速速回问剑山庄,提醒爹爹注意安全。我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可是小姐你……”
官颖欢机灵道:“不用担心我。在宫里总归是安全一些,今夜的事明天白天我会禀告皇上,宫内立即就会严加看守,幕后那人也断不会轻举妄动。”
“是。”
沧海清理过现场后两人才离去,裴子衍挑着宫灯推门悠悠而入。
“有没有伤到哪里?”
官颖欢一怔,才恍觉自己只穿着中衣,帐幔也因刚才的打斗被扯得散落在地上,这会儿连遮挡的地方都没有。缓过神来时,裴子衍已挑着宫灯站在她床前。
他也只穿中衣,衣领微微散开,露出半敞的胸膛,肌肤看起来饱含弹性和力度,宫灯将他整个人都映在一片暖红之中,朱红薄唇,挑起的狭长眼眸带着流逸超然的弧度,融入夜色里。
凝视她呆愣的模样良久,他的眼神愈发柔和下来,将宫灯放在一旁的桌上,在她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