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请卿入瓮(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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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针锋相对

百里垂眸:“昨夜已到。”

裴子衍盯着手中书页的某一处又看了许久,未曾移动。半晌,才道:“借机多派些人混进去,问剑山庄上下有上千号的人,多哪个下人又少哪个丫鬟也无人会注意。”

百里眼前一亮:“是。”问剑山庄向来管理周密,平日想要混进去着实不易,借此机会安插一批人倒是个好主意。他光高兴着把注意力集中在周亦寒这件事本身,反倒忘记利用这么好的有利条件。

屋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动静,正常情况下府内的管家和侍卫定会立即处理,可这嘈杂声由远及近,却没听到任何人劝阻的声音。

百里嘴角一抽,想必又是那个被带回来的权大小姐。

裴子衍还未起身,屋外那人已掀帘走了进来。

眨眼间,权知韶已在裴子衍的对面宛然而立,在大冬天的寒冷天气里,她只着紫色束腰长纱裙,外面未披什么保暖衣物,那束腰的纱裹出她曼妙的身子,曲线美得令人惊叹,裸露在外的双肩和锁骨在空气里延伸出优美的线条,整个人盈眸一转,便是浑然天成的风情,与那夜初见时的娇羞女子竟全然不似同一人。

百里的视线扫过权知韶,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底未有丝毫波动,微微颔首,退后在一旁,并不打算避嫌。

权知韶见着裴子衍,一双带着淡淡琥珀色的眼眸轻轻一眨:“王爷,您真的在?王爷,自从将知韶带回王府,知韶就再也没见过王爷,好不容易盼到您从问剑山庄归来,却听说是与锦绣一起,知韶连您的背影都还不曾见过第二次。这两日,您总算是在府里,却是不曾踏出过靖苑半步,往日没有准许,任何人也不能私自踏入这里,知韶自然也是不敢进来。今日,也是实在忍不住,前来一碰运气。没想到,王爷真的在书房……”

“有事?”裴子衍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浅笑着打断。

权知韶似是看不懂他微笑里的凉如霜雪,见他笑着,便以为他不生她的气,不由得心中一动,提着裙摆朝他走去,小女儿家姿态尽显:“几日不见,人家是想王爷了……”

已退到书房角落的百里,默默抚了抚渐起疙瘩的双臂。

权知韶移步到裴子衍身后,满怀关心:“王爷在书房坐得久了,肩背容易酸痛。知韶给王爷揉揉。”

说罢,纤纤十指搭上裴子衍的肩膀,双手拇指按着他后颈缓缓往两侧按压。

权知韶按揉的手法又巧又妙,指劲所到之处不轻不重,裴子衍舒服地微微眯起眼,正欲起身,门外忽然传来管家带着些刻意的通报:

“哎哟,官姑娘,你可走慢点,这路上雪滑。”

身后的权知韶倏然一怔,随即嘴角轻勾,双手绕着他的脖颈轻轻虚环住,竟轻轻俯身下去,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知韶的手法,王爷还满意吗?”

下一刻,官颖欢掀帘走进来,一抬头,入眼的便是权知韶紧紧贴在裴子衍身后耳鬓厮磨的画面。

权知韶一双水袖散散地垂落在裴子衍胸前,抬眼撞上进屋的官颖欢,柔媚一笑。

而正欲起身的裴子衍,眼眸微微一眯,又放松身体重新靠回木椅。

官颖欢想起问剑山庄里弟子和丫鬟们的纷纷议论,如此看来,都是真的。这么久,她都未习惯陪伴在他左右的锦绣,而现在,他的身边却已经又多了一个女人。她一侧面孔背着光隐在暗处,眼底没有笑意,黑寂寂一片。

权知韶柔柔询问:“这位是?”

官颖欢复又想起自己的决心,瞬间便收拾起思绪,隐藏好眼眸的旋涡,望向权知韶的视线平静而克制:“我有话与子衍哥哥说,麻烦你出去。”

“子衍哥哥?”权知韶恍然一笑。敢这样叫裴子衍的,恐怕也就只有问剑山庄的官颖欢,身份并不难猜。

权知韶语气含讽,官颖欢自然知道权知韶讽的是什么,可现在,她真没心情与这位大小姐计较。

官颖欢眼神冷冷:“麻烦你出去。”

裴子衍静静看着几步外的官颖欢,那双平日里清澈的眼眸先是迷迷蒙蒙,又逐渐变得清晰,黑玉闪亮的瞳眸渐渐染上几抹淡然,像是竭力藏着万千情绪而强自镇定。他还记得,这双眼睛,曾经看着他时,温软得像一朵即破的红花,可如今,却再没有那样的嫣然流转。

权知韶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官颖欢语气不好,轻哼一声,豁然起身。

权知韶这一动作,让官颖欢怔住。

这看起来娇滴滴提个重物都会扭了手的女人,竟然会武!

权知韶掠起的动作极快,只听水袖携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问剑山庄的官颖欢?嗯?”

声音低低地从官颖欢耳畔掠过,笑声柔美,这一瞬间官颖欢惊觉这个女人不单单是个花瓶,身形急忙一侧,避开权知韶手中挥出的长鞭。

权知韶手中的长鞭似软似硬,看似使不出劲,从耳旁一甩而过却带着强劲的风,让官颖欢几乎惊出一身冷汗。官颖欢只是轻功好,武功也只能排在中上,权知韶的紧追不舍又快又狠,让她竟连轻功好像也派不上用场。

官颖欢抿紧嘴角,与甩来的长鞭擦身而过,脚尖踩上木桌倒掠而起,嚓的一声,扯下书房厚重的垂帘,屋外的日光大片洒了进来,书房内顿时明亮起来。

权知韶低低一笑,声音低微,尾音却拖出一个令官颖欢牙痒痒的嗤笑。

官颖欢落于院中,回身就看到书房外妖娆而立的女子,紫纱在冬日的冷风里飞扬。

权知韶细细打量了一遍官颖欢,眼瞳深处,笑意如花:“姿色一般,武功也尔尔。”真不明白,裴子衍为何待你就是与旁人不同。

官颖欢仔细盯着权知韶,生怕对面的女人突然又一掠而起,那鞭子舞得着实吓人,她可不想再继续了。

就在官颖欢脑袋里转悠着如何退场时,屋内那人开口了:

“百里,带着知韶先下去。”

知韶?叫得可真亲昵。官颖欢心底冷笑一声,应身上前进了书房。

书桌的后面,裴子衍深深地盯着官颖欢,目色流转,深邃难辨,手中有意无意地抚着放在一旁的小佛像,那佛像白玉雕成,雪白莹莹,衬得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竟生生多了几分诱惑。

官颖欢收回思绪,瞧见他手边的佛像,低低一笑:“待人命如草菅的你,信佛?”

她一直叫他子衍哥哥。

如今,终于改口,直接称呼“你”了?

“佛像是朋友相赠。”日光透过窗照在裴子衍的侧脸,另一侧隐在暗处,愈发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你何时听过我信佛?就像你说的,待人命如草菅的人,怎么会信佛。”

裴子衍这句话不轻不重,官颖欢暗暗咬牙:“周师兄,是你杀的?”

也不知是日光太过清冷还是屋内灌入了冷风,官颖欢看着裴子衍,只觉此刻他那双暗沉的眸子冷得很,让她不禁有些僵硬。

该心虚的人分明就应是裴子衍,可她此刻站在他眼前,却像是做错事一般微微发僵。

“有人死,你就把罪名往我身上安。”裴子衍微微一笑,手中小佛像扔在一旁,“你这是要让我为天下所有人的死负责吗?”

官颖欢看着他。

他看着官颖欢。

两人僵持中的气氛愈发紧张,官颖欢又低低问:“周师兄,是你杀的吗?或者,他的死,与你有关吗?”

裴子衍闭了闭眼:“百里。”

“属下在。”

“送她出去。”

以官颖欢对裴子衍的了解,不辩解,就是默认。

她不知道裴子衍与周亦寒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可是问剑山庄的所有弟子都可以说是她的家人,眼前这个人,连对她的家人都能算计着除掉,那么,她在他的心里,又能有什么地位呢?

这个认知让官颖欢瞬间白了脸:“我爹说过,要为周师兄主持公道。”

问剑山庄的庄主都开了这样的口,那么一旦查出谁是凶手,必然有场不小的纠纷,如果那个人,还是官颖欢未来的夫婿,事情就更复杂了。

官颖欢留下这样一句话,不待百里进屋,自己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问剑山庄,官颖欢刚从屋外树上取下那卷画,忽有刀势如风袭来,余光中,那刀光变幻莫测,拿刀之人蒙着面,身形娇小动作雷厉。官颖欢一个惊呼闪身,刀锋“砰”一声砍上大树。

官颖欢越是细看越觉这个人动作熟悉,虽然此人极力隐藏武功,但一招一式中流露出的门派之势却无法隐藏。

问剑山庄的人?

这让官颖欢想起杀死周亦寒的凶手,很有可能也是庄内的人,而且武功高超,与周亦寒极熟。

裴子衍好快的动作,她才刚刚回到山庄,山庄内就已经有人知道她有证据在手。

寒风凛冽,官颖欢与蒙面之人越斗越快,刀光激起地面雪白,院内很快变得雪雾迷蒙。对方虽招招紧逼,却无意取官颖欢性命,目的只在手中那画卷。

官颖欢体力不及对方,再继续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雪雾中,有人折下手边梅花,运气弹出,恰好击中蒙面人砍向官颖欢手的刀,刀势半转,森森光影在日光下流转闪耀。

“哥!快!这是杀周师兄的凶手!”

原本袭向官颖欢的蒙面人一时之间只来得及躲避官颖承手中的剑,官颖承剑招绵绵不绝,忽然面色一变,冲起丈余,从蒙面人头顶惊鸿而过,剑尖从蒙面人脸侧微微一闪,那蒙着的黑巾翩然而落。

从打斗中脱离出来的官颖欢,在雪雾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怔住。

“泉姑师姐……”

巡逻的侍卫不知何时已去通风报信,此刻官林度带着问剑山庄一行人,还有武林中前来帮忙的好友已站在院中。

“爹……”官颖欢看见黑脸的官林度,急忙跑过去。

被认出的泉姑站在原地没有回应,也没有再动手,忽然,短刀从手中滑落入雪中。

这看似缴械投降的举动也仅仅是短短瞬间,泉姑眼眸一闪,索性豁出去一般,袖中毒弹一甩而出,只听“砰”一声,围观众人眼前炸开一团灰色烟雾。

“注意!有毒!”

不知谁大喊一声,众人也皆是武林中人,反应极快地急忙屏息。

“快点抓住她!往西边跑了!”

泉姑对庄内太过熟悉,闭着眼都能逃出去,长长的回廊不时传出似有似无衣袂带风而过的声音。估摸着将问剑山庄的人甩远,泉姑这才挑了一道围墙准备跃过去。

跳起的瞬间,回眸一看,身后的官颖承竟然紧追不舍,足尖轻轻一点,就已飞身逼近,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无半分停顿,就像不曾有之前的打斗和这半晌的追赶。

泉姑来不及多做踌躇,飞身而跃,官颖承顺手折下一朵梅花于指间射出,那梅花瞬间化为利器,直直砸在泉姑的膝关节。

只听一声闷哼,泉姑从围墙顶摔下。

问剑山庄,前厅,寂然无声。

官颖欢看着官颖承押着泉姑走进大厅,泉姑素来平静无色的脸上双眸渐转幽深,官颖欢稍稍垂眸,看见泉姑袖下的指尖在细微地颤抖,可见她面色平静,又不似害怕。

在泉姑走进来的这一小段路上,这些年的过往依稀在眼前浮现。这个素净的女子时常在她不听话挨罚时偷偷给她送饭,在她闯祸时甘愿为她顶罪,连她第一次写“官颖欢”三个字,都是泉姑手把手地教她。岁月如沙漏,曾经的那些亲密,真的要因为这样一件事变成云烟,消散在往事里吗?

“你们两个,说说。”官林度面色看不出愤怒,却平静得让人害怕。

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指最初与泉姑交手的官颖欢。

官颖欢心下一凛,便听官林度问:“你手中的是什么?”这画卷就算公开他们也不一定能瞧出什么,她若是太过遮掩,反倒让人生疑。

官颖欢思忖片刻,展开手中画卷递给官林度:“这是周师兄为青衣画的一幅画。”

官林度细细扫视一遍画卷,蹙眉:“你们俩,就因为这个交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回到院子拿到这幅画,准备拿给青衣做个留念。师姐突然就举刀挥了过来。”

呵——

极轻的笑声从泉姑嘴里逸出。

一旁官林度的好友离山派掌门人张离仁凝眉望向泉姑:“你笑什么?”

泉姑嘴角一撇:“你们倒是问问官颖欢,她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卷画吗?”

官颖欢的心突突跳起来,拿不准泉姑打算做什么。这画卷分明是与周师兄的死有关,而且画卷中还隐藏着幕后那人的身份,泉姑夺这画卷显然是不想那人身份暴露。可现在,把她抛出的球又抛回给她,就不怕幕后那人被揭露吗?

“颖欢,你说说。”

官颖欢迷茫道:“说什么啊,我也不明白师姐为什么突然要向我下狠手。谁知道,原来她的目的是这卷画。难不成,师姐也喜欢周师兄?因为周师兄只为青衣作画,所以心生妒忌,杀了周师兄,还要毁了画?”

泉姑一怔,哈哈大笑:“颖欢,你扯皮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你若真不知这幅画的秘密,又为何把它藏在树上,而不是放在屋里?”

闻言,官林度浓眉一横,又细细去看手中画卷。

半晌,官林度抬眉问离山派掌门张离仁:“张兄,你怎么看?”

张离仁还未开口,只听泉姑沉声道:“周亦寒是我杀的,至于这件事的幕后那人……”

官颖欢紧紧攥着出湿汗的手心,好像自己是那幕后黑手一般。

呃——

正说话的泉姑,突然愣在那里,眼底惊愕万分。

周围弟子急忙围身上前,在泉姑颈后看到一枚银针没入几寸,针口处肌肤泛黑,应是浸了剧毒,才能在瞬间毙命。

官颖承急忙朝外追去,却不见丝毫人影,那银针就像是凭空射出找不到凶手。

官林度以案子暂时了结为理由将这几日来到问剑山庄的江湖人士一一送走,待所有都安顿妥当,这才将官颖欢叫至书房:“说罢,你知道幕后那人是谁?”

官颖欢摇摇头:“为什么觉得我知道?我若是知道,肯定会讲出来。”

官林度见官颖欢低着头委屈地嘀嘀咕咕,不由得叹一声。

“这幅画,留在我这里。”官林度沉眉,“爹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