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嫁祸
这倒是让百里有些小小的意外,莫千华既与朝廷无关,在江湖中也处于中立,难道今后王爷还想将莫千华拉来他们的阵营?
百里猜不透,不过,既然裴子衍这样说,那么百里相信。
“属下本该想到,王爷不会因儿女情长误大事。是属下愚昧了。”
“莫千华那里派你的心腹紧紧盯着,一旦有过多动静,及时汇报。”
“是。”
裴子衍缓步到窗前,一轮明月高挂窗棂,照得雪夜明亮如昼,园子里那片梅树林与问剑山庄欢喜园的梅树格外像,随风微晃的树影如泼墨般洒在窗纸上,纸窗上亦映出他颀长的身影。
他轻轻推开那扇刚被他用一支笔刺破的窗:“权知韶安排好了?”
百里像是这才想起那天被裴子衍带回的右相养女权知韶:“已按照王爷的吩咐,安排在韶华居了。”
说起权知韶,百里不得不佩服裴子衍的缜密计划。
权律一事可谓是一箭三雕。其一,问剑山庄因为有求于裴子衍,不得不同意盛武帝指婚,被迫站在裴子衍的这边;其二,权律也对裴子衍存有了感激之心,那么日后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其三,留在身边的权知韶今后将会成为裴子衍与权律之间的纽带。权律是太子最大的后盾,如果能将权律纳入麾下,那么,一切就更简单了。
只是,权律的这位养女,可不是像锦绣那样安生的主儿,才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到紧临韶华居的流水阁将里面的舞姬狠狠羞辱了一番,然后便叫来了如今在临安广为人知的锦绣,让锦绣前前后后忙活着伺候了她一整天。就因为这个,百里怕这位姑奶奶再生事端,便支锦绣去问剑山庄寻裴子衍回来,也算是帮锦绣一回。
“王爷打算如何用权律?”
权律既是太子的心腹,又是盛武帝眼里的红人,这些年树敌也不少,暗中要害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可他依旧稳坐右相之位,那他自然有他的本事。这个人,绝非表面看起来这样只图金钱美色毫无用处。
所以,权律也不是个轻易倒戈的人。
裴子衍救权律一事,权律会记在心里,但这件事在权律心里究竟有多重要,权律又将以何种方式回报,那就不好说了。单纯凭借这一件事,还远远不够。
裴子衍手扶在窗棂上,指尖轻轻敲着:“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权律也不例外。”
屋外有侍卫疾步而来,这样的时候如此急的步伐,想来事情不小。
百里急忙推门而出,侍卫俯身过来说了一句话,百里脸色突然变得古怪又纠结起来。
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吧……也不小。
屋外的声音极低,可裴子衍耳力极佳,不用凝神,也清楚地听到那两句话。
所以,百里回过身看裴子衍的时候,那张如玉琢成的脸已冷如寒霜。
这丫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跑去灵隐宫,还想着抗旨?!
看裴子衍的表情应是已经有了对策,百里便没有多言,俯身慢慢退出去将门关上。
待裴子衍得到官颖欢前往灵隐宫的消息时,官颖欢一行三人已经行了一多半的路程。三人夜里寻了一家郊外小客栈住一晚,打算第二日清晨再继续前行。
客栈坐落在这穷乡僻壤的小路上,看起来竟然也难得的干净和舒适。
“小二,上一壶好酒。”官颖欢清脆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客栈内响起。
收银台后面已昏昏欲睡的掌柜,被这响亮的一声蓦地激醒,看见已坐下的三人,揉揉惺忪的眼,急忙笑着上前:“几位想吃点什么?”
官颖欢嘿嘿一笑:“掌柜的,这里常年应是无人经过的,你这小店开在这里,能经营得下去吗?”
掌柜憨厚地摸摸脑袋:“我跟孩儿他娘我们都住在这里,顺便开个小店,有路过的客人愿意住就住,没有客人我们就自己住,也不算是为了赚钱。我们有一块地,主要靠粮食生活。”
官颖欢笑眯眯道:“那掌柜的让老板娘给我们做几个拿手好菜,银子少不了!”
掌柜看几人的穿着打扮就不像普通人家,再听这样一说,顿时就来了精神,吆喝着转身就进了屋,张罗着准备饭菜。
沧海从包袱里取出三个馒头,一个留给自己,另两个分别递给官颖欢和青衣。
青衣瞪着馒头,不明白:“现在吃这个做什么?赶了一天路,又冷又饿的,好不容易寻到一家可以吃热乎饭菜的,为什么又要吃这个?”
沧海眼也未抬,咬着馒头慢慢道:“让你垫垫肚子。”
“我不吃这个,一会儿吃热乎的饭菜。”
官颖欢拿着馒头乐呵呵地吃起来:“青衣,赶快吃吧,吃饱了,一会儿才有体力应付这些人。”
这些人?什么人?
青衣还没反应过来,小店外不远处的树林里忽有簌簌声由远及近,那声响宛如冷风卷起千堆雪。
官颖欢突然抬手将青衣按在桌上,随着一声惊呼,一缕银光擦过青衣俯下的背直射入对面的墙壁。一咋一呼的惊吓里,七八人从店外破窗而入,沧海在数道银光闪烁中翻身穿梭,身形宛如游龙,对方武功不低,招招置人于死地,皆被他巧妙化解。
七八人转眼只剩三人,官颖欢在一旁护着青衣不被剑气所伤,一道利剑从官颖欢身后急速刺来。
“小姐!”
官颖欢坐在椅上蓦地身体后仰,利剑在她胸前险些擦过,她反掌擒住对方握剑的手,指尖在对方手腕巧妙施力,本想点对方的穴道,对方却先她一步转动手腕躲了过去。官颖欢一面要护着青衣,一面要应付来人,武功本就不算高的她显然有些吃力。
余光看到沧海与另两人已打斗至远处,再来援她也来不及,急忙喊句:“青衣,屏息!”
青衣闻言立即反应过来官颖欢的用意,官颖欢反掌一挥,白色粉末袭向身边一人,那人蓦地停住动作,脑袋一歪,神色古怪地一头倒地。
沧海杀了那人回到官颖欢两人身边时,青衣仍旧紧张地屏息凝神,连话都不敢说。
“行了,青衣。可以呼吸了。”
青衣这才放松下来,狠狠吸一口气,整个人软了般挂在官颖欢身上,话都说不清楚:“这……这……这些人是什么人……”
官颖欢看沧海一眼,见沧海神色犹豫,便问:“你知道是什么人?”
沧海看一眼倒在官颖欢眼前的人,慢慢道:“这几人身上有灵隐宫的印记。”
见官颖欢神色茫然,沧海继续道:“初看像是灵隐宫的人,而且此处确实已属灵隐宫的范围。但细细想来,以莫千华与小姐的关系,一来是不可能下此毒手,二来,就算有天大的理由要杀小姐,也不会这样不隐藏身份明目张胆地要人命。”
“所以,你觉得是嫁祸?”
沧海点头。
官颖欢蹲下去查看黑衣人的肩头,那里的确有灵隐宫的莲花印记,只是这印记怎么看都像是刚刚印上去不久:“如果真是嫁祸,你觉得是谁?”
沧海沉默许久:“看剑法和招式,像是玄月楼的人。”
“可是玄月楼杀人,从来不隐藏身份。”
官颖欢这句话,让沧海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正是。”
“可是,如果要杀的人,并非是雇主要求,而是玄月楼有自己的原因要杀。那么,他们也极有可能隐藏身份,不是吗?”
沧海垂眸不语,须臾才道:“还没查清之前,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这倒是。”
青衣惊魂未定,见两人有头有尾地分析完,这才喏喏问:“沧海大哥,你刚才怎么知道这家店有什么?”
“你难道没发现这家店的古怪?”官颖欢呵呵一笑,“这里穷乡僻壤,鲜少有人经过,正常情况下是不大可能有客栈的。虽然那掌柜说,这里主要是他们自己住,目的不在经营赚钱,平日里靠粮食度日,可他刚才给我们端茶时,那双手没有硬茧,毫不粗糙,一点儿都不像整日下地干活人的手。而且,这里如果是又简陋又脏,反倒不容易引起怀疑。可这家店太干净太新,干净得就像是为了等我们而刚刚搭建好。”
青衣听得张大了嘴,她一直觉得官颖欢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想到还有这样心细的一面,不由得露出崇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