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发生如此巨变,个个大臣脸色惨白,神色忧虑的站在朝堂上,他们偷眼瞄着那个面带倦色,病魔缠身的小皇帝,有一种即将被海水吞没的感觉。这个儿皇帝,是一根快要腐朽的木头,承载不起他们的重量。
当刑部尚书尊太后懿旨先斩后奏的禀报时,玄瑾忍不住一声接着一声咳嗽,好像要将整个心肺都要咳出来似得,每一声咳嗽都想一块石头,重重的压在拥护着他的大臣们的心上,如东水流过。胡少柏俊逸温和的脸此时如寒冬阴郁的天气,鬼魅的眸子中含着狂狷的怒气扫过执行此项旨意的大臣。从没有见过一向优雅如水,艳丽如花的的侯爷、首辅大人会有如此阴寒狠鸷的一面,顿时,一股无形的凛冽的危险的气息充斥着金銮殿,如千年寒冰划过每个人的心头,令人不寒而栗。虽然每个人强制自己的身体不发抖,却还是忍不住心头发毛,尤其是刑部尚书等几人双腿发软,帽檐下大颗的冷寒冒然而出。也许,也许他们做的有些过了。做的时候倒也感觉不到什么,如今被这股阴冷的气势压抑着,眼前却不由得出现了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场景。
尤其是那些小孩子门看到自己的亲人门渐渐扭曲的五官,渐渐化成一滩黑水时的惊恐,就那么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跟亲人们一样被毒水慢慢吞噬,有的人在下肢都腐蚀掉时,还在剧烈的挣扎。那间房子,似乎就是阴惨惨的血色修罗世界。
突然,刑部尚书索明思鬼嚎一声,双目血红,浑身颤抖,一张脸不被恐惧扭曲,只见他挥舞双手,似乎要将眼前的什么东西赶走,嘴里还嚷嚷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我的手,我的手。”其实,人们看到是他自己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咬断在嘴里咀嚼着。他身旁的几人静静看着,似乎也被感染了,不大一会儿功夫,索明思一伙的六个人全都做出疯狂的举动,他们自己吃自己的手指,自己戳瞎自己的眼睛,一时间,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布满大殿,小皇帝玄瑾直接晕了过去,大臣中有的人忍不住躲到金柱后面呕吐。胡少柏冷冷的看着变成地狱的殿堂,寒星冷月的眸子透着警告的目光扫过大殿,他没有开口,任何人都不敢擅自离开,只得眼睁睁看着残忍恶心的场面。几个老臣早已颤颤巍巍昏厥了过去。
所有人心中明白,不是他们真的被鬼附身了,而是来自侯爷的惩罚。恐惧归恐惧,却也心中甚慰,一千多条无辜的生命,如此惩罚已算是轻的。
秋意正浓,阳光晒下来,身上极是暖和。
梦芷兰搀扶着胡太后,后面跟着苍雪等一干宫女,慢慢在石子路上散步。
银杏树的叶子在阳光下几乎成了金色,远远的观看,似乎是传说中的摇钱树,那些叶子都是一片片金子。
“太后,太后,出事了。”
福安远远的喊着,待跑上前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
福安是宫里的老人了,从来都是不急不躁,谨慎有加,今儿个怎么了?胡太后凤眸一沉,“说,何事让你如此失了分寸,叫人笑话!”
福安大口喘着气,示意那些随从宫女们先下去,待走远了,这才将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与太后。
“什么?他们,他们人呢?”
胡太后脸色发白,抓着梦芷兰的手收紧,疼得梦芷兰皱着眉,却也未敢作声。
“他们都疯了,像阴间冒出来的鬼,见到人就扑上去要吸血,御林军已认不出是哪个大人,唯恐引起宫中大乱,便乱箭射死了!”
啊!
胡太后捂着心口踉跄几步,若不是梦芷兰和苍雪及时搀扶,怕要昏厥在地了。那些人可都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而他们对自己也是忠心不二,却不想,如此下场。没有了他们,自己在朝中不是势单力薄了吗?
“去,给哀家将相辅大人请来!等等,皇上怎么样了?”
福安刚起身,又连忙跪下道:“皇上已经苏醒,只是受了惊吓,虚弱不堪,这会儿子已经宣了亲王过来。”
胡太后一手捏着眉心,挥挥手让福安下去。
颜素玉自进了侯爷府,被安排在一处院落,没有侯爷的允许,她不得擅自离开。侯爷府里没有婢女,有些起居上的事,还得自己弄,反而没有烟雨阁的逍遥自在。颜素玉心中再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她每天都梳妆打扮好,静静的等着侯爷来看她。侯爷再怎么不近女色,那天不也是破天荒的到了她的房间,听她弹奏,还跟她说话。想起俊美的侯爷,颜素玉面上一红。抱着琴,来到院中,修长的手指拨弄,轻轻吟唱着宛若熙当初给她们的压轴曲。
胡少柏躺在假山顶喝着酒,突然听到悠扬的声音从偏院传过来,有些惊讶,忽而又记起,府里已经因宛若熙的好心多了一个通房丫头。
花前月下暂相逢。
苦恨阻从容。
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刚要吩咐人下去让那个女人别吵,却听到她的吟唱,确切说,是这曲的歌词吸引了他。突然间,他在想,如果宛若熙亲自弹奏这首曲子,会是怎样的味道。上次这个女人骗他,差点就相信了,后来他查证了,原来,宛若熙为每个红牌姑娘都留了几首压轴曲。这样清新的词,除了宛若熙,不会有第二人能做出。
“侯爷,福安公公来了,太后有请。”
管家立在假山下,恭敬的启禀。
胡少柏眼底一抹嘲讽,一丝落寞。
蚀骨水是上次柳州瘟疫调配的毒水,怕的是尸臭引发二次瘟疫,后来,剩下的都被皇姑母要去了,说是要交给太医院保存。还要有它,否则,真不知道皇姑母如何处理一千多具男女老少尸体。
“皇姑母找侄儿何事?”
胡少柏少了放荡不羁,走到太后身旁斜倚在椅子上懒散的问。
胡少柏没有一如之前的坐到自己身边,讨好她,突然间,好像生疏了,这种感觉让胡燕曌心底惊慌。
“今日,早朝之事。”
胡太后看着胡少柏小心的问道。
“不错,是侄儿略施惩戒,免得小人得志后骄恣无忌,滥杀无辜,给赤国招来天谴。皇姑母是要怪罪侄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