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撞见自己的意中人与其姘头偷情的活春宫。那白花花的屁股乌漆漆的黑痣,梦魇一般在我脑中晃来晃去,扰得我眼酸鼻酸全身酸,却终是哭笑不得的蜷缩在黑暗里。
往日,我有缘识得一个玲珑剔透的小丫头。之所以小小年纪玲珑剔透,只因她有个由不得她选的坏爹。
那老汉年近四旬才有了她,老来得子本是大喜,却皆因她裆下没那两个小铃铛而心生厌弃。这厌弃的私心在小丫头娘死后闹得更甚,老汉便随心而为,打发小丫头砍柴喂猪,伺候他日常。就跟其他人的坏爹一样,小丫头的爹也无法免俗的常常打骂欺辱她。
有次,见她一个人躲在拆房里哭,我忍不住寄神识与一截快烧断的柴火上安慰她。
新奇的是,小丫头见柴火会说话却没有半分害怕,只神色不惊地取来火钳将我从火堆子里扒拉出来。
“你是灶神爷爷吗?”她胡乱抹了把眼泪蹲在我身边问。
我晕了一晕,寻思自己声音为何粗如男子,便也将错就错装了灶王爷,回她道:“是我。”
“可今日不是除夕,灶神爷爷怎地下了凡还露了踪迹?”
孩童真是讨厌极了,总揣着一大兜子一针见血的疑问随时出招。
我干笑一声轻轻嗓子道:“素日本君都在凡间体察民情,待到腊月二十三便会回天宫陈报人间一切善恶。小丫头,有任何事都可以向灶神爷爷倾诉。本君虽不能承诺你什么,却能够指点你内心之惑。”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
我来劲了:“怎么会没有!你那爹爹不总是虐待你吗?难道你不想本君帮你告上天庭给你爹爹一些惩罚?”
小丫头却笑着磕了个头,说道:“谢谢灶神爷爷厚爱,我却觉得这样生活挺好的。娘活着的时候常对我说,若想后半辈子活得好,前半辈子就得做牛马受些罪。我虽不太懂,却一心想把好日子攒在以后过。”
望着她的笑脸,我泄了一身力,原就不大经用的仙气随着那截柴火的折断顿时散得七七八八。
后来,我便一直黏在这丫头身边,想看看她这一生是否如愿的前苦后甜。
结果不算太曲折,却还算求仁得仁。
小丫头十六岁上山砍柴,用柴刀救下了被猛兽袭击的穷酸秀才,秀才见她水灵娉婷又生得一副飒骨,不禁情根深种。回了城里便四处打听小丫头下落,一心求娶。
当媒婆带着秀才提亲之时,不想这小丫头莞尔一笑给拒了。
那时,她那不像话的老爹年纪大了管不了,只得骂骂咧咧任由她去。
小丫头这些年为了家里操持,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人没见过,从街里街坊碎嘴大姐们的话里,她得了一个道理——善于拒绝的女子才能引得更多男子追捧。
于是,这苦命秀才生生成了小丫头掉金龟的耳食。而精明的小丫头舍弃一个穷酸秀才,却得了全城男子的好奇与钦慕,实在打得一手好算盘。
后来,这丫头嫁了城里最有权势的男人。虽给那人做了妾,却也温和谦让贴体入微且事必躬亲礼待下人,引得家主老爷十分欣赏宠爱。再后来,当大夫人骄纵跋扈且一直无所出的情况下,家主亲自休了大夫人。而这小丫头却不费一兵一卒,带着全府上下的祝福,顺理成章抱着俩孩子一屁股坐上正室宝座,傲视府上所有妾室。
私以为,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忍得住脾气。做女人,还得酸甜适中!
小丫头既然选了妻妾成群的富家子,就得忍耐这纨绔昨夜睡了这位夫人,今晚又来睡自己的不适应。最重要的,也需得将自己女人家的妒意收一收,只展露自己香甜可口的一面。偶尔娇嗔些无伤大雅的醋劲儿,我想,任谁也无法不爱她。
此刻,我又想到了自己。
叶璟难道不是我自己选的吗?虞峭山那夜,虽一身衣裳是他剥了去,可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却是我自己自愿劈开的。他喜欢我没错,我喜欢他也没错,我们干柴碰烈火做那档子事更是没错。错就错在,我明知他作为世子身处花丛易沾蜜的情况下,却又容不下一些野蛾子扑上他身乱撒花粉,是否真是我忒看不开了?
可这么费来劲的为他找了一圈借口后,我好似真的有些释然,心也不那么疼了。
不过身为一个长期留驻市井听得更多茶余饭后的奇女子,我也深谙一个道理,那便是,若一个女人真爱上了谁,她就变得海纳百川,一切的二心都可隐忍吞下了。
我叹了口气:“女人真惨!”
这洞内空旷且伸手不见五指,话音一落,只得一个惨字的回音久久不散。在这样的雨夜,着实有些渗人。
我抱臂缩成一团,突然有些怀念叶璟温暖的怀抱。
“说的不错,女人若得不到真正的怜爱确实惨!可我淋着雨喝着风一路兼程来追你这惨女人,岂不更惨?”
眼前的黑暗被一株发光的木芙蓉取代,淡粉色光耀下那张戏谑的脸却是叶息。
倏然,我忆起从前叶璟也幻过小花照亮幽暗的小道来着,却不是这木芙蓉。神思澄明之下,心又逮着机会揪着痛了痛,两行清泪就这么任性的落了下来。
“哭什么?”叶息蹲到我身边,我这才感受到他周身冒着湿冷的寒气。
我吸了吸鼻子,撵他道:“离远些,别把寒气过给我了。”
叶息嘴一瘪,嘟哝道:“姑奶奶,可别得理不饶人。寻这一趟可要把我累瘫了,你竟还残忍要我离远些,是人么你?”
我吸了吸鼻子,小声争辩道:“本就不是人,是仙。”
叶息无奈的拉长声调道:“对,对,你是仙,还是顶会招惹麻烦的那类仙!”说罢,没好气地瞅了我一眼,捞过身后背着的包袱,取出一件裘皮氅子铺到地上。
他上前捏了捏我的手,眉心皱着:“手这样烫?不舒服?”
我抽回手,顽劣地眉一挑:“欲火燎的?”
叶息一愣,转而笑了:“师姐还是老样子,我竟忘了。”
我笑笑:“做了大王却忘了自称‘孤’,如此平易近人倒叫人害怕。”
叶息朗声笑道:“你会怕?哈哈!在你面前无须那般自抬身价,反正你也从未真当我是大王。”
见我一脸失望,叶息道:“叶璟没来,是不是很失望?唉,真不知你看上我哥哪一点,我猜……欺负老实人比较有趣?”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其实,我比他可有趣多了。”
我垂下眼道:“别跟我提他。”
叶息不置可否没再多问:“今夜你要宿在此处?”
我瞪他一眼:“不然我要宿在哪里?到处飘散欲念气味的王宫?嘁,可饶了我吧!”
叶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随即指着铺好的裘皮氅子,道:“你睡吧。”
我点头,挪到厚实的氅子上四仰八叉地躺着:“那你呢?”
叶息想了想,挪坐到氅子一角,依靠着洞璧道:“我坐着也能睡着。”
我斜瞥了他一眼,翻身背对着他:“先把身子弄弄干,别着凉了。明日一早你就回王宫去吧,我没事。”
身后半天没个回应,待我迷迷糊糊快要睡下之际,才听到叶息小声的叹息:“你是真的没事吗?若来的不是我而是叶璟,你是不是会开心一些?”
我拽着裘皮氅子上的毛,紧紧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