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扇怕是许久未曾饮血噬魂,灵气锐减,招招含着退让。这一来反倒给了清明见缝插针之机,紫毫一点,便将团扇戳出一丝血痕。
庸冥君连退三步,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清明抚掌大笑:“我早就提醒过你,今时不同往日,你偏不信,非要用血祭我的紫毫!甚好!甚好啊!”
庸冥君擦去嘴角血痕,眉间轻佻,不屑道:“你莫以为这黑漆漆的团扇便承了本君一身修为,别忘了本君的另一个名字!”
清明倏然止住笑意,一双黑眸含霜带雪陡然凌厉起来。他聚力紫毫,警觉地盯着庸冥君:“指冥人?很好,便将你的青灯燃起,点亮你与老翁的魄散之路吧!”
话毕,庸冥君咬破中指,符咒暗念下,碧色纸灯充盈灵力置于两人之间。与上次不同,青灯鬼火杀气腾腾,包含燃尽幽冥之意。清明谨慎往后退上两步,只远远发些虚招一探虚实。
二人对峙许久,眼瞅着庸冥诡道黑暗散去,庸人城再次阳光普照人群熙攘。青灯之光瞬间弱了,这也表示庸冥君的术法减弱,清明略略松了防备,反而孤注一掷将灵力全部灌注紫毫笔中。
紫毫兴奋起来,在清明手心急速旋转,笔尖正对着庸冥君的心尖,等待着随时化作利刃插入其心窝,畅饮其心尖精血。
“嘘——!”清明将手指渡到唇畔,假意安抚似乎不受控的紫毫,“慢些,再慢些,承载鬼君之能的心头血莫要囫囵吞枣一口饮尽了,细细品尝方可受益无穷。”
庸冥君冷哼一声:“就凭你……”
“你”字仍在喉头,紫毫便堪堪插入其心尖。还未来得及感受疼痛,庸冥君便觉心头一颤,浑身上下的血液倒流,整个人无可抑制的僵硬起来。
清明啧啧几声,轻拍手掌走近庸冥君,话中掩饰不住地狂傲:“父君与兄长竟也觉得你强过我?可笑!若他们见到你此刻狼狈,定会自戳双目恨自己慧眼蒙灰!”
庸冥君喘着气,鲜血沁出嘴角。在阳光下,他那张俊俏无双的脸已然崩析瓦解,黑峻峻的两个眼窝深得望不穿。
或许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庸冥君释然地望向头顶那片幻象里的灿然天空,怅叹道:“皮囊之美,以解本君千载之苦,无穷尽的黑暗,却无法填满心中虚空。庸冥诡道造世数千年,本君图的不过如这头上艳阳一般虚无。呵,总归到了头,大家各自散了罢……”
清明冷笑,上前取下庸冥君腕子上的黑珠串:“这本是我所求,却落入你之手,好在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蓦然,黑珠串闪了一闪,庸冥君抬手用那把团扇蘸了衣襟上的心头血飞掷黑珠串。
清明大惊,料不到将死的庸冥君竟死咬着不放。
饮了血的珠串变得滚烫,无奈清明如何也褪不下来。珠串烧得通红,灼伤清明手腕,将他衣袖烧得焦黑。
随着庸冥君暗自咏诵,整个庸人城日月倒转陷入墨黑墨黑的夜,而夜的尽头正在分解崩离。
“我的黑晶!你要做什么!”清明大喊。
庸冥君嘴角扯出一丝笑:“没想到这黑菩提之力如此强!哈哈!本君所创之世,怎可被你这般阴险歹人抢去。城中人也该回到真的地府,而你!便随本君一同永堕杳渺之镜,偿还千年前犯下的罪过吧!”
清明慌了,忍痛捂着腕子四处寻求出口,却像极了无头苍蝇不知路在何方。
突然,天上地下各划出一道裂口,房屋街道吸入天之口,人群牲畜堕入地之崖。庸冥君大笑着拔出胸口紫毫,将其扔进烧得正旺的青灯灯芯。
噗一声,火光四溅,远远望去正如一朵开得最盛的牡丹般绚丽。
青灯以气吞山河之势膨胀百倍,边缘生出的藤蔓似血手般缠绕牵连,青灯灯芯舔尽纸灯像藤蔓中央窜去。
火,鲜红的火扬起,庸冥君的面容在这红光映照下,似乎恢复昔日属于他自己最真实面貌。那墨黑的剑眉,神采飞扬的红眸随着火光被吞噬殆尽。他的手紧紧攥着清明戴着珠串的手腕,灼热的珠串将两人肌肤交界处燎得粘黏难分彼此。
庸冥君拖着清明撞入杳渺镜中,两人就此分散,也不知将去到哪个秘境哪个罅隙。镜像闭合的瞬间,清明望着曾经还算繁荣的庸人城在瞬间破碎,忽然也便理解了庸冥君并非浪得虚名之说。
来者来,去者去,世间再无第二个地府。只可惜,这天上地下亦再无第二个指冥人为迷途恶鬼消除业障。
而清明,寻着最初黏在星尘后背的几滴血,置诸死地而后生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藏匿庸冥诡道千年,他终于等到黑晶再次现世。多年的筹谋得以落实,逼迫庸冥君以己身为媒打破杳渺镜死规,得到一个任意去往某处的机会。
清明,亦或称其刈鸾,此番算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