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那裹着油面团子的擀面杖离我脸颊只差一寸时,我腰间那柄黑斧便轻松挥出将那擀面杖削成两截。咔嚓一声,清脆得犹如我将将咬下去的薄脆子的酥皮。
伴着两截木棍子咣咣落地,老娘儿们便开始嗷嗷假哭,扯着叶璟胳膊不松手。
叶璟甩开她不成,就连轻摆衣袖都成了这傻老娘儿们口中的“非礼”、“打女人”。
我扶额,瞧她那五大三粗的模样,若不是叶璟有些功夫术法傍身,只怕是打她不过的。
渐渐地,市集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自动的围成个圈,将我们圈在里面。
舆论啊,总是偏向熟悉之人的。
大家左邻右舍你一言我一语,不过十句,我与叶璟变成了恶霸下山欺男霸女的衣冠禽兽。
这老娘儿们更甚,几个油饼子几块金贝币已然不是此次冲突的起因。真正的起因倒成了我与叶璟想吃霸王饼,遭到拒绝后故意朝她油锅里吐唾沫,羞辱她一介孤苦无依的小贩。
为了佐证谎话的真实性,老娘儿们当众撸开袖子、抻开领子,露出几颗芝麻绿豆大的烫伤,硬说是我们给她玉体添新伤。其中声泪俱下,动作一气呵成,从自己早死的丈夫说到夭折的孩子,不容人半分起疑。
我拜服,这位大姐委实是个人才啊!
叶璟被她拽得没办法,无奈道:“你想如何?”
老娘儿们止住了干嚎,眼珠转了一转:“老娘身上的烫伤需得看大夫,你们赔钱便是了!”
叶璟四处瞧了一瞧,对围观的百姓抱拳道:“敢问最近的钱庄在何处?”
百姓面面相觑,目光投向人群外看了半天热闹的玄衣男子。
叶璟眯眼望着那男人,迟疑片刻,问道:“你是……云陵?”
玄衣男子沉默片刻,方从马上下来,眸中古水无澜:“云陵见过世子。”
百姓哗然,那紧攥着叶璟衣摆的泼皮娘儿们愣了,喃喃念着:“世、世子……怎得了,怎得了,竟有眼无珠辱了世子。”
我觉着奇怪。
一来,许州是岳家堡地界并非划为叶威年麾下,草世王图的世子即便再尊贵,在许州也仅仅为客,百姓的反应也太过了;再者,云陵出现在许州不奇怪,一两年未见,一时反应不过来也不奇怪,反而是见到叶璟不跪不行礼才怪。所谓君臣之礼,还需时时刻刻记挂在心的,否则,落个大不敬的罪名委实不划算;最后,一块薄脆子卖到两金实在霸道,方才藏了瞧热闹的心未多留意,可百姓似乎并未在争执中为这虚高的物价争辩,莫非……
果然,从容的云陵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手一抬,十金落地。
刚才跋扈嚣张的婆娘此刻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云陵道:“拿了钱安分做生意,再困苦,也不可讹人钱财。君上的钱粮望日便能运来许州,到时,该是个什么价便恢复到什么价,知道了吗?”
“是是是,奴家谨遵大将军之命。”说罢,捡着十金急急收了摊子。
云陵这才对叶璟抱了抱拳:“属下来得有些晚了,让世子和星尘姑娘受了惊吓。”
叶璟道:“无妨,许是我离开太久,身为世子的职责全数丢给阿父。就连许州岳家堡需得钱粮接济之事都要倚靠息儿,是叶璟失职。”
云陵又沉默了,眼中酝酿着什么。
王族之事向来层层套环环,叶璟肯定也感觉到什么,探问道:“是否出了什么事?云陵将军但说无妨。”
云陵跪下:“大战在即,请世子回王都一看。”
叶璟心中一颤,瞧云陵模样像是有大事发生,莫不是多年神勇的阿父吃了败仗?
“有何战事?”
云陵跪地不起,只是重复着:“君上病危,请世子回王都一看。”
到底是大战在即还是君上病危?这个云陵说话怎地颠三倒四,我暗忖,此翻回来定是生了大变故。而面前的云陵,不知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可父子情深,一向偏爱叶璟的叶威年有难,即便云陵话中多玄机,即便叶璟也能感知王都莫测前景堪忧,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宫一探的。
我握住叶璟的手,轻声道:“天帝也未能全知万事,更何况你我。你尽管做你想做的,有本仙女殿后,不会有什么问题。”
叶璟眼中终是带了丝笑意,紧了紧我的手:“好。”
跳上祥云之际,我俯首撞见云陵身侧护卫交谈时的唇语。
“江山易主,世子不知能否承受。”
我小心瞥了一眼叶璟,未把这不确定的揣测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