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核还是那个桃核,若它是个真桃子的内核,那桃子该有多大啊!
我咽了咽口水,跟在青女身后。
青女停在桃核外,提剑顺着桃核纹路大力劈开。咔嚓几声,桃核裂开一条一人宽的甬道。甬道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清,却能清楚听到水声,也不知是打哪儿冒出的水源。
“走吧。”青女说罢,走到最前面领路。
不同于幻境里温暖的雪,罅隙湿冷入骨,我边走边呵着气暖手。
很快,罅隙里的水愈发多,并且渐渐没过脚踝淹至膝盖,越往里走,水生得更甚。
青女步履微蹒,提示道:“二位准备好,我们要入潭了。”
果真,走不到三丈,水便漫过头顶,青女带着我们奋力向前游去,穿过一条狭小的洞口,进入一片未知水域。
青女使了仙术凝出三只气鼓鼓的水泡,分发到我与叶璟眼面前:“透不过气的时候吸两口,往上的路不短,省着点用。”
我们点头,小心翼翼地一手托着水泡一手划水。这个样子,像极了南海手持朱贝的鲛人,鱼尾扑簌,自在游移。而眼前所谓的“潭”底,分明是片浩瀚汪洋。成群结队的鱼群、发光的草植、苦咸的水……还差几队似模似样的虾兵蟹将和水晶宫,再添上个长须阔鼻的老龙王,这儿大概也能造个龙宫,给九重天上闲暇无事的仙官们筑一避暑乘凉的地儿。
提到龙王嘛,不远处那条盘绕一株水草的不就是条龙嘛!只不过从鳞片和利爪看来,它好像并非水中龙。
神奇的好奇心驱使我撇开那二人独自上前一探,我深吸一口水泡内的空气,游到那条龙身边。
天界之龙竟被冰封禁锢于此!
这战龙生得十分英气,玄色的鳞片如沙场大将的铠甲,坚硬而闪着寒光;龙头贴着水草叶瓣微微垂着,双目紧闭神情悔恨,似乎在静思己过;更奇怪的是龙爪,原本短短的龙爪,此时却伸长了托举着一朵黑乎乎的花苞。
我伸出了手想摸上一摸。
“住手!”青女传音过来,“此处关押的是天庭重犯,任何人不得私自靠近!”
我一惊,赶忙缩回了手:“我只是想……”
青女轻叹:“战龙虽被囚禁于此,它的神思却清明得很,若你冒犯了它,即便他才是佩戴枷锁之人,死的却会是你。”
“真这么厉害?”
青女颌首:“玉京尊神曾略略说过,此龙名唤储婴,原本是护守天界的将军。后来也不知哪处妖魔作乱,储婴带领的二百天兵全数成了魔族的盘中餐。天帝震怒,将战龙流放至此水域护守。”
“那……它要护守多久?”叶璟问道。
青女摇头:“不知,说是‘莲花何时开,战龙何时还’……可千年来,银莲一直维持花苞之态从未更改,而战龙亦被削去大半仙力冰封至此,根本无力逃脱天帝亲手设下的枷锁。望不到尽头的万般孤寂也算得入骨刑罚,不知战龙到底犯了何罪,一向仁善的天帝竟会如此决绝。”
叶璟冷哼一声:“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不知是何利益诱惑,以至尊贵的战龙蒙心灭智。天帝执掌六界,那二百天兵性命亦是珍贵非常。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堂堂将军损兵折将毫不惜命,本应以死谢罪。在我看来,天帝陛下已然网开一面。”
青女看了看叶璟,笑了一下:“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游出水面再做定论。”
叶璟回神,抱拳道:“抱歉,战龙如何处置不应由我随意指摘。”
青女摇头:“无妨。大家运些仙气,一鼓作气冲出水面。”
“嗯。”
破出水面上了岸,再往回看,这方水域仿若静置于天地间的砚盘,并非浩瀚大海,反而是一汪不起眼的黑水潭。
岸边礁石寒凉,摸上去跟冰似的,四面的花草树木也都清一色的深幽。不知此地是杳渺镜中另一幻境,还是三界所含地界。
“这里是……”冷风吹上湿透的身子,我冷得直打颤。
青女淡淡答道:“虞峭山。”
虞峭山!上仙级别之下仙者禁制闯入的虞峭山?我简直倒吸一口凉气:“青女,你疯了?违逆天规要被处罚的!”
青女拧了一把衣角:“我既敢私闯杳渺镜寻枭儿,又何惧天刑加身?”
无可置否,我环视四周发现一座茅屋。我对着叶璟吐了吐舌头,指着虞峭之岭上的茅屋,说道:“那里有屋子,大约是虞峭山神或地仙的居所。不如,咱们先去那里将身上弄弄干?”
青女望了一眼那茅屋,摇头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必了。”
“你要回天宫?”我问道。
青女点头。
“那我……我暂时不想回天庭复命。”
青女又点头:“我自然不是来抓你的,只不过你也不可耽误太久,天帝之怒,你我皆承受不起。”
我不语,用力握住叶璟的手。
祥云掠过,青女留下一句话:“枭儿在你腹中孕育重生,可你未婚嫁不可坏了名声,我需回去查阅一些取出其仙元另寻庇护之法。天帝那边能拖延多久便多久,你自己思虑周全些,别辜负枭儿一片苦心,也别太难为自己。”他迟疑片刻,继续道:“星尘,我看得出你与这凡人有私情,只是九重天上规矩繁多,你别越了界到时被罚。要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仅是对凡人而言,你位列仙班必将承人之所不能承,望你……好好保护自己。”
我低下头,声若蚊呐:“嗯,我明白。”
叶璟道:“在下必将恪守自己言行,绝不越雷池半步。待在下修成大道,自会正正当当求取星尘。”
青女嘴角牵动,强挤出一抹笑意:“这些话,说与我听又有何用,告辞。”
说罢,云头一转,飞入天际。